“聂双。”
“嗯,你说,我在听。”
“周浅易,使你的双胞胎哥哥?”
“是啊,你才知道?”
“……呵呵,现在知道,的确很晚。”
“木珊,到底今天……”
“你别问了,至少现在我不会说。总有一天我会告诉你,但不是今天。”白木珊突然转过身,退后两步,“现在的一切,使我咎由自取,我活该,你用不着替我难过。放心,我的自我疗伤系统很好,我会没事。”
“喂……”聂双生气了,“不带你这样的……”她踢着脚下的石子,心里想着要怎样才能撬开白木珊的嘴,再抬头却但到白木珊已经拦了一辆出租车,迅速钻了进去,她急得直跺脚,听到白木珊摆摆手,使哀求的语气,“聂双,求你,别问了。”
电光火石间,聂双突然顿悟:“难道,你信里经常提到的男生Y,使苗言东?”
“聂双……”
“啊,我明白了,是我哥!”
“……”
看到白木珊隐忍而痛苦的表情,聂双知道这次自己猜对了:“你们已经认识了?”
“聂双,最后一次,不要问了。高考后,我会把所有的一切都告诉你,就这样了。聂双,好好复习,争取……争取我们考到同一所大学。”说完并不理会聂双,对着出租车内,“师傅,到晚霞路。”
砰的一声白木珊关上了出租车门,出租车疾驰而去,隐没在如潮的车流中。
聂双站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
天空突然下起小雨,她像个被惊醒的梦中人一样,四下打量,终于拦到辆出租车,闪身坐了进去。
已经入秋了。
小雨并不大,沙沙的雨水径直淋下来,像是路边小摊经常叫卖的用软胶制作的发泄球,被人狠狠一摔,啪!溅开水花,摊在玻璃上,再顺着玻璃往下滑,滑过整座城市的夜色与喧哗。
车窗外,行人急匆匆地往家赶着,道路两旁的树枝摇摇摆摆,已经入秋,由绿变黄的叶子被秋雨秋风一扫,急急落下来,看得聂双心里一凉。
的确,是秋天了。
日子总是要过。
个人有个人的烦恼,再要好的朋友、知己,也不能苛求对方把心门打开毫无保留地对你一人全盘开放。友谊,毕竟不是等价交换,不是你拿出了最宝贵的私密生活与我分享,我就必须还以同样彻底的隐私作为回报。何况,每个人对友谊的理解尽不相同,分享了你的秘密,排忧解难之余,也承担了保守秘密使其不得外传的风险——有朝一日秘密外泄,第一个怀疑对象,便是他(她)吧;与此同时,并不是每个人都期待你的秘密的,甲之砒霜,乙之蜜糖,而保守秘密又是那么地痛苦、寂寞、孤独,这会让人憋出内伤。
聂双并没有责怪白木珊,既然不能说,必然有她的道理。
找机会问周浅易,他的脸色也不太好看,只是嘟啷了一句“白木珊人品不怎么样,以后少跟她来往”,就悻悻然岔开话题,不论聂双怎么问,再不肯多说一句。
等到半年后聂双考入大学,收到白木珊寄来的一本杂志,里面刊登了她写的一篇名为《谁赐予他伤害你的权利》的文章时,总算弄清了事情的原委。即便是那时,在事情过了那么久之后,她依然能够清晰地感受到白木珊的痛。
那已经是后话了。
在教室的前、后黑板上,“高考倒计时”的字样每天一变,鲜红的特大号字体,像是两把装了电子眼的锋利的箭,看到有谁稍微松懈,便仿佛启动了它们的雷达装置,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嗖”地射过来,直插心脏最深处,穿透人的懒惰思维与所有同学习无关的走神、恍惚等行径,让所有人瞬间觉醒。
“熬过去,便是属于我们的晴天。”白木珊在最近写来的信中,这样安慰聂双。
难挨是难挨,可所有人不都是那样过来的吗?每个人都懂得适时地收敛以往散漫的日子,埋下头投身到苦读的岁月中,或许一切都已看开,内心没有任何索求和期待,聂双心如止水,是真的平静了。
太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不要什么。
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考上一所普通本科院校。
一定是外地的。
——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第一个说这句话的人,会是谁?怕是无从考究了吧?聂双有时想到这个问题,会忍不住苦笑,其实世间最难的,便是向上。
向上,向上。可是总有各种各样的诱惑和借口,阻止着你、妨碍着你不向上。
在准备奔赴高考这个大战场的半年多时间里,发生了一件对聂双产生了很大震动的事情。
这件事,关于她的宝贝哥哥周浅易。
A中作为兰城的唯一一所全国重点中学,每年的升学率排在全省第一,具备教育部规定的保送普通高等院校的资格,因此,在全国五所重点大学每年有十到十五个保送名额。
纵然周浅易在高一、高二浑浑噩噩过了两年,期中、期末考的成绩并不尽如人意,但在代表学校参加比赛的关键时刻,却从来没有掉过链子,所以,他当然有着报送的资格;他曾经分别拿下过中国数学奥林匹克,全国中学生物理竞赛的一等奖,全国青少年信息学奥林匹克竞赛的二等奖,那些在聂双眼里几乎是知识盲区的东西,周浅易甚至不用复习,跟玩儿似的代表学校参加,每次都是满载而归,不负重望。
因为屡屡得奖,邻市的校长还曾经多次邀请周浅易转学到自己所在的中学,并不惜承诺五万块得现金进行奖励,所有转学手续对方全权负责……或许是A中感受到了压力,或许是想要安抚周浅易,高二的时候就为他争取到了省级优秀学生的资格。
这次的大学保送,当然会有周浅易。
寒假前,A中已经将包括周浅易在内的十五名保送生推荐名单报给了省招办,同时给相关的高校寄送了学生的情况材料。接着是紧锣密鼓的笔试和面试,周浅易一路过关斩将,三月底成绩公布,聂双的爸爸妈妈几乎笑掉大牙,出门上街,恨不得把“我儿子被保送某某重点大学”几个字贴在脸上、印在衣服上,恨不得拿着高音喇叭大街小巷地广播,逢人见面说话不超过两句,就把话题往这方面上扯。
他们还去兰城电视台每晚八点播出的“点播台”节目点歌,歌曲播放的时候,放上了聂双爸爸特意要求的全家福一张,那是得知周浅易考试结果出来的当天,爸爸拉上家里人一起去照的。他提前同聂双打好了招呼,去影楼照全家福。聂双口里答应着,却在第二天提前溜了出去,偷偷关掉手机——诚然,她比任何人都要高兴,却又比任何人都要伤心,恰恰应了那句话,“人比人该死,货比货该扔”,周浅易被重点大学录取带给家人的喜悦同聂双担心连个普通本科都考不上给全家丢脸的担忧与痛苦,是成正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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