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哎呦”叫出声,不满地说道:“聂双,被我踩到尾巴啦?就算有季橙,又算什么,谁还没早恋过啊?哼,这年头,没有早恋过的人生,不是真正的人生……对了,你叫什么来着?黎伟祺是吧?千里有缘一线牵啊,不过呢,嘿嘿,我们聂双姐可是名花有主了,”她垂下眼帘,摆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故作轻松的语气,“你可以考虑下我哈!”
“呃……”很少看到这么直来直去的女生吧,黎伟祺的神色有些为难。
“喂!就算不乐意,你也用不着一副‘你杀了我’的表情吧。”
……
听着二人逗趣,聂双淡淡地笑,一时插不上话,眼睛不经意间扫过桌台旁边的墙壁,不知被谁贴了一张便签纸,她忍不住伸出手,上面却是一首小诗:
我们在一起的时候
我们像一把有用的剪刀
分手后我们重又——
变成两把利刃
插入世界的肉里
各在各的位置
……
是以色列诗人耶胡达?阿米亥的《爱与痛苦之歌》。
聂双触电般呆住,高二的时候,她偶然在一本书里读到这首诗,深受震荡。晚上和季橙约会的时候,还同他谈起。那时的季橙,明眸中星光闪烁,捏她的面皮,笑她傻,“闲着没事,做什么文艺女青年。”
那时的她并没有想到,很快,他们就“变成两把利刃,插入世界的肉里,各在各的位置”。
一时间,神情有些恍惚。
黎伟祺讲起了那么多关于G中的事情,她的思绪也跟着此起彼伏。这几年,周围的朋友们几乎刻意回避关于G中的所有话题,不外乎是怕她想起季橙,提醒她的伤心事。
自从分手后,高考时季橙远赴澳大利亚,两人便再没有了联系。期间,聂双七拐八拐偶然得到季橙的QQ,加了好友。她以陌生人的身份偶尔在网上同他搭讪,季橙的话并不多,敲过来几个字,多半是“哦”“还好”“是吗”……叫人没有任何交谈欲望的字眼。好几次想告诉他自己是聂双,每每敲上去,忍不住又删除。
不不不,算不上没有联系。
在燕城四年的大学生活,每年自己的生日,聂双都会收到来自澳大利亚的明信片,全部是手绘,除了邮戳日期不一样外,几乎是一模一样的明信片。
背景是穿着丁香紫连衣裙的少女,背对着人孤独站立。清爽的中短发被风微微吹起,裙角的下摆向右倾斜,脚底明明是一地明晃晃的绿色,不知怎地,看得人沉重的心情不断下坠。
整整四年的时间,这明信片从来没有落下过。
没有落款,没有地址。
只有简单的四个字:
聂双聂双。
她内心明了,定是季橙寄来的无疑。
那时和季橙约会,她极喜欢那款连衣裙,每每穿出去,看到季橙盯着自己失神的样子,欢喜的心情担心同好友讲出去,都怕人家妒忌。
聂双聂双。
——这也像极了季橙的语气,那时的季橙喜欢揽她在怀,嘴里轻轻呢喃:“聂双聂双。”像是无意间得到的珍宝,只怕这一松手,这“无意”会变成两人再也不能在一起的“失意”。
那时的聂双不懂,以为季橙不过是单纯地喜欢叫自己的名字罢了。
后来的后来,很久的很久,她才明白,那是因为季橙,比他提早知道两人的结局。
所以,每每叫着“聂双聂双”的他,语气里有太多的不甘和失意。
后来,同蒋小光在一起,有再多的不甘心,聂双也懂得收敛。一天天,一月月,就那样浑浑噩噩地过去,接着很快毕业。聂双顺利地在燕城的一家玩具开发公司找了一份工作,公司并不大,但工作却是她喜欢的。
公司是燕城几个退休的老教授联合组建的,主要从事设计高仿真高模拟人类大脑的电动玩偶,一个个玩偶们仿若真人,在他们的设计之下,仿佛是有了生命,可以根据设定好的情景,同人类进行简单对话。聂双的工作,便是根据设计师提供的样品,如情景剧般编排出对话,甚至是简短的故事,要求简单、可爱,适宜儿童接受和理解。空闲的时候,她也会为娃娃配音。
同事们都是年轻人,很少有是非,开会的时候因意见不同吵到拍桌子,散了会照样勾肩搭背,四处寻找好去处消磨时光。
这样想着,不知道从哪里伸出一只手,握住她的手腕,诧异的声音大过激动,“聂双?真的是你?”
聂双从回忆中回过神,稀里糊涂地抬起头,全身几乎冰凉——
“季……”
居然,真的是季橙。
大学四年,每次寒暑假回老家兰城,聂双几次刻意在街上走,甚至去G中的校园里闲逛,不外乎希望可以和季橙不期而遇。虽然他去了澳大利亚,那么远,聂双想过他不会每年都回来,可至少,过年总得回来一次吧?总会回来的吧?
但每次,都是失望。
没想到,今晚居然在这里遇到。
五年没见面,昔日倔强明朗的少年已经蜕变得健硕而磊落,当年让女生都甚为嫉妒的白皙皮肤,一下子唤醒她的记忆。没错,是他。现在的季橙留起了褐色的蓬松碎发,有些自然卷,额前的碎发随意地贴在前额遮住两道长眉,看得出事经过主人的精心打理。
他一向有着精致分明的轮廓,同现在偷偷打量他的女生一样,那时的季橙在校园,也常常是风景。不过,此时的他仍然坚持着学生时代的穿着风格,磨边直筒短裤,上身套了一件白色的棉质褶皱T恤。
见他犀利的目光注视着自己,聂双慌了神,学生时代的后遗症又来了,结结巴巴地开始解释,“那个,我……”
季橙不由分说地拖着聂双往外走,丁丁面带愠色地拦住季橙,“这位先生,”她扫过季橙紧紧抓住聂双的手,“你这样,不太好吧?”
没来得及季橙回答,黎伟祺也不动声色地站起来,“季橙,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季橙带着敌意的目光看了他一眼,并不领情,“阁下是哪位?”
“呃,”聂双不想事情闹大,更不愿在这样的场合成为众人的中心,“丁丁,这是我旧友。我回头联系你们。”
说完转身欲走,丁丁看出些端倪,拉住黎伟祺,“聂双,你先走,这边交给我。”
那边季橙带着聂双出了酒吧的门,黎伟祺如同被人拆了筋骨,垂头丧气地坐下,苦涩地说道:“这么多年了,还是阴魂不散。”
丁丁有些意外,“啊,你知道他是谁?”
“当年暗恋聂双的人,都知道他是谁吧。”
言外之意,原来你也是聂双的暗恋者之一啊。
丁丁偷笑,他倒是一点也不隐瞒。正想问个究竟,黎伟祺站起来,掏出一张名片,“今天有事,我先走一步了。这是我的联系方式,请帮忙转给聂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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