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庆抠着笔杆子勉强写了一篇五千字的检讨书出来,曾老那里许久都没动笔,一直在看祁云拿给他们的“参考书”——《国风》上的一片文章。
按照祁云的说法,让他们尽量把文风往飘渺上靠,别动不动就留下实锤给人抓,最好就是乍然一看特别可靠诚心细细一追究其实都是虚的模棱两可的。
“曾老,您看我这能过关么?”
一开始祁云也没拿参考书给他们,周庆很是自信的挥笔一写,交上去让祁云看了之后祁云沉默半晌,拍了这本参考书给他们。
周庆拿到杂志看了一遍那篇文章,一开始还不知道那就是祁云自己写的,看完之后感慨万千特别欣赏。
结果回头队伍里的一个大学教授一看,也是忍不住沉默了片刻,然后告诉周庆这篇文章应该就是祁云写的。
“归自云深处”,一个带了“云”字的笔名还不足以证明这作者就是祁云,主要还是这位汤教授从那别具一格的文风里看出来的。
这会儿虽然文人之间都比较那啥,可再清高自傲也要扯块谦虚的布头遮一遮,像祁云这样不故作谦虚的文人,跟外面那些文化人真是好不一样!
直接就用他自己的文章来教他们,这得有多自信啊?
“自信也是一种强大。”
曾老笑呵呵的说罢,将那本杂志接了过去,然后认真研读去了。
见曾老都决定学习参考,周庆也没办法,只能又重新战战兢兢的写完一篇检讨书,这会儿还不敢像之前那么有自信的往祁云那里交。
主要是周庆也发现了祁云那绝无仅有的强大无比的自信心。
曾老他们如何研究重写彼此讨论借鉴祁云一概不知,反正清闲的写写文章收收信件汇票,再想办法哄着小姑娘跟他拉拉手挨着亲近一会儿。
第三天祁云收了二十篇检讨书,换上整齐的衣裳,跟李晓冬一起赶着马车去了公社。
村里还忙着收花生挖红薯,所以周国安他们都没空一起去,等到了公社,李晓冬还有点儿紧张呢。
毕竟这下放的知识分子在他们村可是好吃好喝好住的一点没受到“改造”,至于说要给曾老他们进行思想再教育的祁云?
这货把曾老他们领回来之后几乎就没怎么管过,李晓冬都怀疑要不是曾老他们就住在他隔壁,祁云能见都不去多见人家一面,完全做到放任不管忽略不计的程度。
之前李晓冬为了村里的乡亲还能壮着胆子拍胸脯保证自己能撑住,可现在就走到公社门口了,李晓冬还是忍不住要捏一把冷汗。
祁云这个大包大揽的家伙却是姿态轻松随意得跟回自己家似的,一进门看见位端着茶缸子路过的领导就笑着上前跟人握手寒暄。
那模样,是李晓冬从没想过的,也不是说这时候的祁云有多猥琐小人,只是这人笑得太多话也太多态度也太温和真诚了,一点都不像他认识的那个看起来温和实则很冷淡对朋友又很自恋爱得瑟比谁都潇洒的老祁!
然而天真单纯又朴实的李晓冬一路从公社大门走到张主任办公室,这种认知已然摇摇欲坠。
祁云也没跟他多说什么,张主任他们也都把注意力放到了祁云交上来的二十份检讨书以及一份厚厚的“思想教育初步成果总结与进一步工作展开计划预想”。
这一翻七八页,纸张上满满的笔锋犀利透着坚毅的小字,一看起码得好几万字。
还没看内容,公社领导们就被祁云这认真的态度给震住了,对于一下子拨了二十个知识分子交给祁云进行思想改造这事儿,大家有志一同的认为是正确的。
看看这位同志的认真态度,即便是拿到茳那市去比,那也绝对找不出第二个人来。
这份几万字的报告书最后肯定是从公社领导办公桌上交到了市里领导的办公桌上。
李晓冬跟着祁云进了公社,被领导们热情的招待着去公社食堂吃了一顿有肉的饱饭,然后又被领导们送到公社大门口。
一直到驾着马车走出了李家镇的街口,李晓冬扭头去看板车上放着的那几袋粮食以及两只咯咯叫唤的老母鸡,然后又看嫌弃母鸡掉毛所以坐到了他旁边的祁云。
祁云叼着一根刚才顺手摘的酸叶草漫不经心的一点一点嚼着吞进嘴里,全然没了刚才在公社领导们面前那种热血青年的劲头。
刚才吃得太撑了,嚼点酸叶草消消食。
“等等,往右边小路上拐,我去给郑哥送点东西。”
虽然这板车上的东西都是公社里给修建村小的那些工人提前预支的“工资”,可两只老母鸡明显是给他和李晓冬的。
祁云给李晓冬留一只,另一只准备拎着去送人。
李晓冬没听祁云说过对郑凯旋私底下的称呼,一时没回味过来祁云口中的郑哥是谁,不过手上还是半点没带犹豫的扬着鞭子让老马转方向,“郑哥是什么人物?”
还要去送礼?
祁云把嘴里嚼得差不多的酸叶子吐了出去,“就是郑凯旋郑科长,我这心里总觉得不踏实,还是去打探一下保险。”
这两天原本祁云想帮曾老他们弄点布料做被单那些,可杜山他们却一连好几天没回来了。
祁云私底下去杜山家里问了问,杜家其他人知道祁云跟杜山的关系,只说杜山出远门了,好像是有个什么大买卖。
这两天祁云越等越觉得不对劲,要不然也不至于点着煤油灯赶着时间把那几万字的“任务书”给写了出来,又提前让曾老他们把检讨书交上来,就琢磨着弄个不漏声色的机会上公社里走动。
刚才在公社里的时候祁云也借着郑凯旋的由头问过,公社领导说是郑科长有新任务,昨天晚上才回来,今天在家休息。
李晓冬对于杜山他们的事儿也多少知道点,但是因为他大队长的身份,所以也不好知道得太清楚了,要不然以后出了事他这边也不好交代。
毕竟杜山他们是祁云的朋友,李晓冬也就自然而然对他们也多少有点情义,知道了他这大队长是上不上报?
报了对不起兄弟,不报又不合规矩,所以李晓冬干脆装聋作哑假装一点没察觉到,平时也不去打听探究。
所以这会儿祁云这么一说,李晓冬也没想到杜山他们头上去,只潜意识的觉得既然祁云都觉得不放心,那事情估计就比较严重了。
因此李晓冬也不再多问,闭嘴认真赶马车。
郑凯旋要在公社里上班,家住得离镇上也不算远,拐了小路老马哒哒走了约莫五六分钟,李晓冬守在马车上,祁云一个人拎了只老母鸡跳下去。
上回祁云跟着郑凯旋他们十来天虽然没来过,可郑凯旋详细的给祁云描述过一回他家怎么走,所以祁云很顺利的找到了在家休息的郑凯旋。
看见祁云笑容满面的拎了只老母鸡过来,郑凯旋家里的娃娃老婆老母亲都挺高兴的,祁云会说话,一进院子先跟老太太问好,又夸了两个在院子里乱窜的小孩儿,把手里的老母鸡递给了郑家嫂子,然后进屋跟郑凯旋随便闲扯说了些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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