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夫人用帕子捂着嘴微笑。
我看着她温柔妩媚的笑容,道:“夫人若是想替将军纳妾,比我适龄的、美貌的、善解人意的可多了,何必寻我这样一个丑丫头?”
吕夫人不笑了,看着我叹了口气:“虽说夫君常年在外驻守,在府里日子不多,但我见他以来,从未见过他对哪个女子如对你一般关切。”
我看着她眼里的落寞,笑道:“夫人,你是否想过,吕将军对我,并不是你想的,而是……其他原因?”
比如……我曾经在他手下救走过朝廷钦犯……
当然,这话我是不会说出来的。
吕夫人叹了口气:“其他原因?还能有什么……我只想替他寻个可心人。他在这上头心思淡,我劝了几次也不听,好容易遇到你这么个投了眼缘的……”
我嘿然笑道:“夫人真是贤惠。”
至少……我想我肯定做不到她这样。
吕夫人微笑着,笑容里透着一丝悲凉:“贤惠吗?倒有人说我是妒妇,几年来还让他膝下无子。为了这个,我受过多少……”
她笑得有点恍惚,眼睛里有一丝水光。
我看着她,几分好奇,几分莫名的同qíng,还有分怜悯。
我以为我已经十二岁了,足够大了,可如今……我觉得我还是不懂呵。
大概……这大户人家不是我们平头百姓能明白的。
吕夫人转过头去,手指轻轻在眼角一按,转过头来又是和颜悦色的:“阿喜呀,我也不瞒你,现如今我们膝下无子,我这把年纪了求医拜佛的不知想了多少法子,可还是……唉,我也不抱什么想头了,你如今也有个十一、二岁了罢?先在身边伺候着,三、两年后生个一男半女的,这qíng分、这功劳,谁还能越过你去?你就再考虑考虑吧。”
我笑着摇头,眼神坚定:“夫人不必劝了,我不会去的。您还年轻着呢,何必呢?在咱们村里,孙子和小儿子一般大的,还不知多少呢。”
吕夫人垂下眼帘,摸了摸我身上:“你今儿是第一次穿新衣裳?”
我点了点头。
“以前……”
“都是我妹妹穿得半旧了,才给我的。”
“你不怨?”
“怨谁?”
“你爹娘、妹妹。”
我笑着摇头:“那是你没见过我娘为了我挡着明晃晃的刀子的时候,我妹妹……她xing子安静,不如我顽劣,她的衣裳穿得半旧了还很好,我就是穿了新衣裳,没两天就坏了,那才可惜呢。一家人,哪来那么多计较?”
吕夫人笑笑:“可是你如今穿着新衣裳,还是很高兴的。”
我点头:“恩,是高兴。”
吕夫人又劝:“你若是跟了我,就是天天给你新衣裳都行。”
我笑着直视着她:“夫人您呢,您得了件新衣裳,会很高兴很高兴吗?”
吕夫人想了想,摇了摇头。
我笑了:“那是因为得到得少,偶然得了,才会那么高兴。可见这世上的东西,并不是得的越多越好。”
吕夫人沉默半饷,道:“你倒难得的豁达,想得通透。”
我倒不是多通透,只是知道知足常乐罢了,就像刘家村的姑父一般,他才华甚好,可时运不济,几次应试都因为各种原因耽搁了,可他,从未怨过。
☆、27
吕夫人在我家吃了顿饭便离开了。
结束了纳妾这个话题,吕夫人问起了云溪,云溪在吕夫人与娘要单独jiāo谈时,就避回房里去了。
娘让我将她唤出来陪陪吕夫人,云溪重新见过吕夫人,有些心神不宁的样子。
娘扫了她一眼,平静地移开目光,道:“云溪你陪陪吕夫人,阿喜,你随我做饭去。”我点着头随娘进了厨房。
吕夫人也让几个丫鬟、婆子进了厨房帮忙,小小的厨房顿时站满了人,进出都困难,热热闹闹的很快就让十几个人的饭菜给做好了。
我和娘见人多手杂,我们反而帮不上什么忙,便悄悄地退了出去。
院子里,孙婆子和另一个婆子正坐在车辕上磕着瓜子儿,那婆子噗地吐了个瓜子壳,低声道:“依我说,这样的人家的女儿,要求了去做妾,还不容易?就是美得像天仙的,也不过是百几十两银子,夫人又何必亲自跑这穷地儿来?说句不该的话,也忒自降身份了。”
孙婆子哼了声道:“还不是那云溪特意拦着我巴巴地来求我,说她们家不答应求去做妾,是她老娘生怕女儿在咱们家吃了亏,若是让她老娘知道了咱夫人的诚意,说不定就答应了,夫人才绕了个道过来的。瞧,夫人亲自来了还不答应,还真将自己当一回事了。错过了咱这样的人家,活该她没这福缘。”
另一个婆子兴奋地抓住孙婆子:“真的吗?这云溪还真是……嘿……”话未出口,可里面含着的讥讽和耻笑那么明显。
我有些愕然,娘看了我一眼,眉头皱了皱。
山野食物,吕夫人倒称赞了好几回,留下十几两银子作为饭钱,让我娘大赚了一笔。
我娘一点也不推辞,坦然地接过素云递过来的银子,谈笑着将吕夫人送走了。
傍晚时分,娘坐在院子里,手里拿了一双鞋底在纳着,夕阳暖暖地洒在她的脸上。
我喂了猪回来,正要将桶挑进厨房角落里放着,娘唤我:“阿喜。”拍拍身边的一矮墩:“坐下,娘和你说几句话。”
我将桶放下,拍了拍手坐下:“娘要说什么?”
娘却不说话了,放下手里的针线,静默了一会儿,看着我说:“阿喜,你和云溪是姐妹。”
这话题有点莫名其妙的,这我早就知道嘛,我困惑地点了点头。
“别和她争什么东西,特别是……男人。”
我眨着眼睛,看着娘亲。
娘微笑着:“谁都有个年轻的时候,唉……她的心思呀,娘不是瞎子,瞒不过你,还瞒得过我去?”
“云溪,正是慕少艾的年纪,谁没经过这个年纪呢?陷了进去,心里眼里只有他,看谁都像不怀好意,有时候难免做点糊涂事,可咱们是她的亲人,有点什么,让让也就过了。”
“阿喜……我问你,如果你和云溪为了一个男人反目了,从此桥归桥路归路的,你心里能安不?”
我摇了摇头,娘点点头:“你和云溪是姐妹,这份血ròu亲qíng,是什么都隔不断的,一个男人,不值得你们姐妹反目,不管他是谁,你记得么?”
我沉默了一会,点了点头。
晚上,云溪在灯下看书,我看了她一会,她抬头看了我一眼:“怎么了?”
“云溪,”我轻声道:“姐姐知道你想我找个好人家,但是……这婚嫁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不该我们cao心的。”
云溪脸色一变,握着书的手一下握紧,书页皱了起来,她静静地与我对视了一会,低下头,轻声说:“嗯。”
我打了个呵欠:“好了,早些睡吧。”
我从未怪过她,只是,该明白的,还得让她明白。
明辰休学了,在家帮着爹爹种地,他小心翼翼地提出自己不是读书这块料子,想回家种地,娘出乎意料的开明,拦也没拦就答应了,只说让他无论做什么事都得做个样子出来,别做偷闲躲懒的吃货,明辰雀跃着答应了。
时光如梭,又是一年端午时,粽叶青青,糯米飘香。
娘和云溪做了几个香囊,填了艾叶、雄huáng等物,让我和云溪送给纪正和纪玉带去。
刚走到纪家院外,就听得一阵轻微的说话声传来,其中一人的声音恰与纪玉有些像,而另一个,却似乎是女子的声音。
我与云溪对视一眼,悄悄地向院墙靠近一些,却没有推门进去。
过了一会儿,只见村里的一个姑娘青莲红着脸步低着头,步伐匆匆地从纪家院子里出来,我跳出来,似笑非笑地拦着她:“青莲姐姐,好巧呀。”
青莲似吓了一跳,手抚在胸口,后退了半步,我笑道:“不好意思,吓着青莲姐了,这就吓成这样,不会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罢?”
青莲瞪了我一眼:“呸,胡说什么呢,我不与你说。”
我笑了一声,拉着云溪进了纪家,只见纪玉似笑非笑地站在院子里,见我们来了,手一垂,将什么东西掩进袖子里,向我们微微一笑,面色如常。
他身上有淡淡的艾叶香味传来,想起他刚才那个往袖子里放东西的动作,八成是收了人家姑娘的香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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