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绍筠返回宫里的时候,奇怪自己怎么还是毫无感触。也许,她是与他一样凉薄,甚至于,比他还要冷血。若是这般看来,与他倒真是般配。
自然,虞绍筠也明白,从此之后,他对她再不会有眷顾。
他不顾及她感受,意图伤害她家族,在他看来是理所应当。
她认同萧旬与大哥架空他手中皇权,在他看来便是罪孽深重的背叛。
她能理解他,他却不会去尝试理解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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晗姐儿的满月酒办得热热闹闹,二夫人没道理不高兴,可另一面,心中到底是有些不安。
虞绍衡与萧旬如今说好听些是权倾天下,说不好听些可就是佞臣当道。她每每细细斟酌,都会心惊胆战,少不得生出担忧。
与虞绍谦说过几次之后,这对她从来温柔体贴的人来了脾气,冷声道:“依你之见该怎样?将脖子伸出去等刽子手行刑么?嫌弃夫家的话,不妨撇清关系回娘家去!”
一番话说得她登时红了眼眶,又是委屈又是气恼,却偏偏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在后来,却也因此看开了——没得选,侯府中人的命运都捏在虞绍衡手里,与其担心何时死,不如安享如今安乐。
之后,她与三夫人一起协助叶昔昭打理内宅,昊哥儿留在太夫人房里的时候越来越多。慢慢的发现,太夫人除了当初对爱女虞绍筠无计可施,对怎么样的孩子都是循循善诱,不过半个月的光景,昊哥儿那些恶劣的小脾气坏习惯就有所收敛了。
与二夫人一样,叶昔昭的日子也是越来越惬意。
二夫人行事谨慎,三夫人行事果断,私底下常常争论不休,好在从没误过事,叶昔昭也就不予置评。因为负担减轻,她平日里也只需要过问一些较为重要的事,看看账目,其余时间大可做做针线赏花作画,陪陪太夫人与忻姐儿。
闲时,已成婚的芷兰不时回来,陪叶昔昭说说话,至三月中旬,回府当差。
三月末,康王与井之然成婚,十里红妆,一对璧人,成为京城佳话。
到这时候,叶昔昭胎位已稳,可以出门走动。太夫人放下心来,带着叶昔昭一起去喝喜酒。
四月里,淑妃两个妹妹进宫,分别被封嫔位。叶昔昭让沉星、落月去查一查那两个人的底细。有此举也是未雨绸缪,多了解一些事,日后能帮到虞绍筠也未可知。另外一个目的,也是要看看沉星、落月的能力到底如何。
四月中旬,虞绍筠产下一位公主。
侯府的人听说之后,都是自心底高兴。
虞绍筠则是长长地透了一口气。因着钟离烨往昔说过的话,她当然是满心盼着这一胎是个女儿。
原本以为,钟离烨听说之后会漠然视之,却没想到,他闻讯便过来了。
生完公主就昏睡过去的虞绍筠,在醒来之后,就看到钟离烨正抱着女儿,唇畔挂着特别温柔特别愉悦的笑容。
儿子落地时都没见他这么高兴——那时他的愉悦是来自于她没因难产出闪失。
“醒了?”钟离烨语声特别温和,“孩子长得像你,连这朱砂痣都与你一般无二。”
虞绍筠强打起精神,坐起来倚着床头,笑道:“皇上不失望么?”
钟离烨将孩子交给乳母,摆手命服侍的宫女退下才道:“我也以为会失望,见到女儿之后,就只有愉悦了。”
虞绍筠微微挑眉。
钟离烨又道:“明日我就下旨,立皇子为太子。”
虞绍筠全没想到他会在此时做出这样的决定,满含质疑地道:“皇上没开玩笑?”
钟离烨从容反问:“这是可以开玩笑的事?”
虞绍筠还是不能相信。正常来讲,他每日所思所想,该是除掉虞家,废掉她。
钟离烨握住了她的手,“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只是你要明白,朝堂事与你无关。”
虞绍筠的手微微挣扎一下,笑容凉薄,“皇上是不是在告诉臣妾——便是有一日虞家被灭门,也与臣妾无关。”
钟离烨默认后又道:“自然,若是有人篡权,我抑郁而终,谁继承皇位就是你与永平侯要商讨的事了。”
“……”虞绍筠抿唇微笑,不予答对。
她只是不明白,这男人心绪复杂、矛盾到了什么地步?他喜欢女儿,是从心底里透着的喜欢;他痛恨她,也是自心底生出的痛恨。若非如此,便不会在她刚生产之后说出这样的话。
想挑拨她与大哥的兄妹情分?想让她从此时就陷入极度的痛苦与挣扎之中?
真是可惜,他的打算永世不会成真。
见他亦是半晌不再说话,意在等着她的回应,她笑的残酷,“臣妾若是皇上,便会日日祈祷长命百岁,若是英年早逝,太后与康王自然会审时度势,哪里轮得到臣妾做何打算。”不过是相互伤害,不过是挑拨是非,对于一对无情人来说,这是多轻易的事。
第126章
钟离烨对她这话很是不以为然,“康王除了故弄玄虚,还会做什么?母后想辅佐那般货色,终将落败。更何况,康王本就没有夺皇位的野心。”他是真的对她这设想不认同且不在意,“到最后,还是你生下的太子要继位,我需要考虑的,是要不要下旨让你殉节,从而避免你干政,让这天下改姓虞。”
虞绍筠笑容愉悦,“你将康王看得透彻,且不担心萧旬会生出野心——前者你了解,后者你信任,至今未改——你只是不再信任虞家人,是因为我的缘故么?你敢说你从未信任过我大哥?”
对于他从未相信过任何人的说辞,她其实一直耿耿于怀,她不能相信萧旬、大哥辅佐的竟是一个对臣子冷漠无情到骨子里的帝王。
钟离烨不肯回答这问题,只是目光一沉,反问道:“你想说什么?”
“也没什么。”虞绍筠意态变得分外从容惬意,“我想死,谁也不能阻止。我想活,谁也别想害我性命。而这天下要姓什么,从来就不是需要我考虑的事,要看皇上你啊。”
末一句,是满满的讽刺、嘲笑。
“你若对我稍有情意,若是得知萧旬与虞绍衡瞒着我做过什么事,都会从中周旋。”钟离烨无奈轻叹一声,“只可惜,我是在你情意泯灭之前伤了你,如今你不肯体谅,也在情理之中。”
“兴许是吧。”虞绍筠笑道,“这一切,都要怪淑妃,怪秦家。”
“谁都不怪,要怪就怪这命。”
——这一句,钟离烨不是答复她,是用来说服自己的。明知如此,虞绍筠仍是认同。
第二日,钟离烨没有食言,册封皇子为太子。
第二道旨意,册封虞绍衡为太子少傅。
第三道旨意,册封萧旬为太子少保。
三道旨意之后,满朝哗然,便是虞绍衡与萧旬,亦是有些意外。
随之发生的,是虞绍衡与萧旬便是到了这关头,也是对钟离烨有着一份该有的尊重、敬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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