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虞绍衡没能回来用饭。因着叶昔昭每日晨昏定省已成习,他也就不再如往日一般不论多忙也记挂着此事。
太夫人告诉几个人,说明日要带着虞绍筠去上香祈福,因着路途遥远,要赶早动身,是以,明日的晨昏定省就免了。
虞绍筠听了,恨不得去买炮仗庆贺一番——能有个正大光明的理由出府,不再做绣活,之于她便是天大的好事。
叶昔昭歇下之后,虞绍衡才回来了,躺在她身侧,还是询问午间的事。
叶昔昭觉得已没必要提及,便说道:“没事了。”
虞绍衡却猝不及防来一句:“是不是为了涿郡那名小厮的事?”
叶昔昭吃了一吓,“你怎么知道的?”
“我怎么就不能知道?”虞绍衡道,“便是再忙,也有时间听身边人告知大事小情。何况绍筠那件事,闹得阵仗也不小。”
“太夫人一直以为你不知道呢。”叶昔昭这才想通了一件事:怨不得他在涿郡见到虞绍筠抬手就打,只是没把话摆在明面上罢了。
虞绍衡解释道:“娘出手惩戒了,我没必要多事。再者绍筠也太倔强,把她逼急了,不定会做出什么事。”
“什么事都在心里藏着,你也不嫌累。”
虞绍衡笑了笑,“说来听听,那件事怎么了的?”
叶昔昭便把经过说了一遍,之后劝道:“你日后不要抬手就打,什么话好好说就是,绍筠的性子你不能呛着她。”
虞绍衡有些无奈,他又何尝愿意如此,“你是不知道她闯过多少祸,闯祸之后又是死活不肯认错,连话都不说。不打她打谁?”
“反正你得改。看着你动不动就摔东西打人,我可受不了。”
虞绍衡逸出轻笑,“听你的。”指尖滑过她颈部细小的伤疤,略带责备地道,“怎么也不小心些?越活越像个孩子了。”
“这是在怪我没心没肺?”
“这分明是心疼。”他说着,双唇吻了吻她耳垂,“今日亦甚是欣喜,你已是名副其实的虞家人。”为他、为他的至亲分忧,尽力照顾着每个人的感受。
叶昔昭由衷地道:“因为你们对我也很好啊。”
“还可以更好一些。”虞绍衡的手不安分起来,以吻封唇,将她又气又笑的语声吞没。
这边旖旎蔓延时,虞绍筠坐在灯下,把玩着一枚玉璧。玉璧玉质上乘,极为精致。她看得出是出自显赫之家,是在涿郡遇到的一名年轻男子所赠,可惜的是,她连那人姓甚名谁都不知晓,只听随从唤他七爷。
这是她一个秘密,且不确定,这件事会不会成为自己又一祸源。没办法,闯祸成习的后果就是让她怀疑自己做过经历过的任何事情。
不可否认的是,见过一次之后,那男子就让她无从忘却。
那一日,她在当地人指引下,雇了辆马车,去往那名小厮所在的村落。正午时,车夫将车停在路边喂马,她见周遭景致不错,便戴上帷帽,下车观景。
片刻后,男子与随从出现在眼界。
男子凤目薄唇,透着尊贵优雅,神色无从参透。意态悠然,却已给人无形的压力。
她知道在外要处处收敛言行,避到了路边。
男子如常策马,经过她身边时,却忽然探手,取下了她的帷帽,随即落在她面前。
她被气得不轻,却终究害怕遇到地头蛇,强忍着火气转身要走。
男子却被她气呼呼的模样引得心情大好,笑容似明月清风一般悦目舒朗。
“生气了?”男子问她,语声清醇。
她不理会,顾自前行。
男子却忽然唤她名字:“虞绍筠。”
她讶然不已,需要极力克制好奇心才没回眸发问。
男子得寸进尺,“离京一年,成了哑巴?虞绍衡给你找的是什么师傅?”
这样对她知根知底的人反倒让她心头警铃大作,怀疑是大哥的冤家对头,由此全身心戒备起来。
男子闲闲到了她近前,将帷帽送还,又将随身佩戴的玉璧递给她,“早些回府,我去寻你。”
她没接。
“一对二,你有胜算?”
她迅速算清了这笔账,当即接过玉璧,匆匆忙忙上了马车,唤车夫加紧赶路。
此时回想起来,若非手里的玉璧切实存在,真要疑心那是一场梦了。
听得厅堂门被人轻轻推开又关拢,虞绍筠只当是值夜的丫鬟进来看她睡没睡。之后,来人极轻微的脚步声让她神色一凛,这可不是丫鬟惯有的步调。再细听,与三位兄长脚步声相似,却不属于任何一个。
男人?
大男人跑到她房里来了?
这认知让虞绍筠怒了。
☆、第四十四章
虞绍筠取出一柄短剑,趋向门口时,一名男子已转过屏风。
“萧、萧旬?”虞绍筠愣住了。
及笄后最顽劣的一段时日内,这人屡次及时帮大哥阻止她闯祸。他一度让她觉得神出鬼没得近乎诡异,不明白他怎么能及时得知自己所在之处。后来屡次追问之下,他才诉诸真实身份,她由此才释怀。
可眼下这又是怎么回事?
萧旬对她做一个噤声的手势,低声道:“不许吵,否则我只好添个小妾了。”
虞绍筠被气得差点儿吐血,怒瞪着萧旬,却不得不压低声音:“你大半夜跑来我闺房算是怎么回事?!”
“我也想大白天来,你大哥同意么?”萧旬懒洋洋落座。
“……”虞绍筠作势拔剑,往后退去,“你来做什么?赶紧走!否则我就喊人了!”
“我已娶妻成家,亦是绍衡至交。”萧旬一脸嫌弃地看着虞绍筠,像是在说:难道我还会对你起色心?
虞绍筠想想也是,勉强忽略掉他的眼神,松一口气。
萧旬视线下落,瞥见虞绍筠来不及收起的那枚玉璧,“七爷给你的?仔细收着,别让任何人看到。”
虞绍筠心虚、心慌不已,他怎么什么事都知道?之后惑道:“那人是谁?与你相识?”
“无可奉告。”
“你倒是告诉我啊,那个人到底是谁?他怎么会认得我的?”
“满京城追着纨绔子弟打的,也只有一个虞绍筠,谁不认识?”萧旬正色警告道,“以往顽劣也罢了,回京后需得谨言慎行,除了与家人出行,不可跨出侯府半步。胆敢任意妄为,我只好把你剃成小尼姑。”
虞绍筠听了末一句,生气,又想笑,“废什么话?我有我娘我大哥管着,何时需要你指手画脚了?”之后仍是锲而不舍,“我大哥认识那个人么?”
“那你尽可拿着玉璧去问他。”
“……”虞绍筠被抓到了软肋。
萧旬若有所思地看住她,“绍衡怎么会有你这么个妹妹?换了我是他,早几年就把你掐死了。”
虞绍筠自知与他是强弱分明,敢怒不敢言,之后极其同情萧旬发妻:整日里对着这么个东西,有活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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