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钧直再怎么央求,士兵只当她是个疯子。聚过来好些个士兵,又有一个千总策马过来道:“上头有令,谨防奸细!闲杂人等,速速离去!”
左钧直无法,只得拿出那银龙手谕道:“我从京中过来,求见林玖将军……”急火攻心,体力不支,终是晕倒在地。
梦中血火纷飞,他手执雪缨冷戟,硝烟之中蓦然回望,笑容艳盖云天。
左钧直惊叫一声:“常胜!”猛然坐立起来,胸口似被大石碾过,沉重得喘不过起来。
一转头,却是一双魂牵梦萦的眼睛,“姐姐。”
左钧直呆呆地看了他会儿,喃喃道:“原来我还在做梦……”
伸出手试探着碰了碰他的脸,竟还是熟悉的光滑温软,就像真的一样。她睁大了两只眼睛,咕哝道:“不要不见……”仰头触了一下他的唇,见他仍在,笑得眯起了眼儿,大着胆子紧贴了上去,含糊不清道:“就这样……不要醒了……”
整个人忽的被箍进温暖怀中,唇齿被抵开,舌尖儿被吮出来不轻不重地一咬,疼得她哼了一声。却又被更用力地吻住。
“等等……”她被吻得有些喘不过气来,脑中更是一片混沌,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对——她竟然能感觉到疼?梦中的感觉,如此真实?
他一双手揉上来,她才发现自己仅被套了一件单袍,里面未着寸缕。
脑中嗡的一声,她猛的推开他,惶然道:“你……你真是括羽?”
他漆黑的眼仁儿动了动,似是不解她为何这样问。拾起膝上的软巾低头将她指头一只一只擦过,道:“如假包换。”
左钧直这才意识到自己浑身清爽,连头发都是湿的,显然是从上到下都被洗涮过了一遍……
仍无法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你……你……”
“我被大水冲走了?”
左钧直忙不迭地点头,眼神儿简直是黏在他身上,唯恐这一切都是假。他黑了好多。玄青战袍上有大片的深色暗渍,是他的血么……
他擦完她的手,将软巾丢进一旁木盆里,双手从她削瘦的肩滑落到双臂上,叹气道:“瘦了这么多……肯定又胡思乱想不吃不睡了。你看了军报?怎么不去问皇帝要我的密报?明线上探出有内奸,那军报是将计就计,让黎季犛以为我死了,放松警惕。”
握住她清减的腰肢带入怀里,含住她耳珠儿道:“傻瓜啊……我临走时是怎么跟你说的?回去罚抄一千遍!不过你竟来了这里,我真高兴……”
左钧直直至此时,心中的一块大石方落了地,呜咽一声,小兽一样将他扑倒在床上,压了上去。
“常胜哥……啊!你们……”
惊闻人声,左钧直方想起这当是在他军帐!
她平素面皮最薄,这时眼角余光一瞟,军帐门帘撩起,门口绰绰然四五条人影,登时面红如血,头低得几乎要埋入双膝里,湿漉漉的发丝坠落下来,遮住了她羞得不敢见人的脸颊。心中微恼,他这军帐,还真是任人来去!
括羽面不改色地坐了起来,镇定介绍道:“我媳妇儿,左钧直。”侧脸见左钧直的头越垂越低,恨不能抱成一团刺猬,无奈笑道:“她害羞得很。回头让她穿戴整齐了再去见人。失礼之处,诸位见谅。”
孟秋生见括羽唇上色鲜,尴尬道:“无妨,让老夫号个脉罢。”
括羽拿着左钧直的一只手递了过去。
旁边的千总和那小卒哭丧着脸道:“大将军,我们不知道这位是夫人……”“大将军,你罚我吧……”
左钧直慌忙道:“没关系!我……”
括羽笑得一脸春风:“该赏!”
林玖酸酸道:“得意忘形!括羽,别忘了军规!”向那个千总和小卒一挥手道:“走啦走啦!咱别站在这儿碍眼!”
孟秋生号完脉,对括羽道:“常胜放心,媳妇儿没什么事,就是受了惊吓,加之疲劳过度,好生休养几日便无碍了。倒是你的伤……”
左钧直吓了一大跳,也顾不得矜持,一只手在他身上四下摸索,“伤在哪里?要不要紧?刚才怎么不对我说呢……”
括羽笑着握住她手,孟秋生咳了一声,阿惹眼睛红红地别过头去。
“无大碍了。再换两次药就好。对了孟叔,她骑了太久的马,被磨伤了,给我些药罢……”
阿惹从医箱里取了一瓶儿药泥搁下,道:“给你!”提起长裙跑了出去。
孟秋生亦起身道:“好好儿休息,别累着。”
左钧直又红了脸,伸手去解他的衣袍,非要确认他伤势无碍才肯放心。
括羽拗她不过,只得褪了上衣给她看背后的白纱。左钧直见那白纱上还渗着血色,想着刚才压倒了他,定是又碰到他伤口了,眸中溢泪,定要下床去请孟秋生回来给他再看看。括羽却抱了她不许她去,“这算什么?当年打韩奉后去见你,伤可比这重多了。”
左钧直泪眼婆娑,咬着唇儿道:“你便惹我伤心罢……”怯怯然小心问道:“那还疼么?”仿佛语气重了,都会弄疼他的伤口一样。
括羽极爱她这副不禁的怯弱模样,心中情意激荡,微撅着嘴道:“不疼了,可是别处好疼……”
左钧直心惊胆战,慌忙问:“哪里?”
他指指嘴上,“姐姐刚才咬我好用力……”又指指心口:“这儿也疼,你这么远跑过来,又黑又瘦的,一身伤。——居然还带了刀!你是想闹哪样!”
左钧直窘迫垂首,乖乖受训。忽然想起什么来,问道:“你伤在背上,自己定是换不了药。难不成都是方才那个姑娘给换的?”
阿惹年纪尚小,心里想什么都写在脸上,自然瞒不过左钧直。括羽踌躇了会儿,老老实实道:“她随孟秋生孟大夫学医,她父亲就是给我取名字的军师……”
没说是,那也必然是了。左钧直作势推开他,皮笑肉不笑道:“真是青梅竹马。”
括羽初时还有几分做大将军的正经,现在已经完全变成了一副无赖模样,谄媚着又贴回去,甜言蜜语道:“吃醋我才高兴呢,吃醋是真喜欢我。我心里只有姐姐一个,什么江山,什么美人,都比不上姐姐一笑。”
一说到江山,左钧直又想起他的身世。朱镝……这个名字永远都会是悬在明严心头上的一把刀啊……
括羽见她面色有异,关切问道:“怎么了?”
左钧直软软靠上他的胸膛,难过道:“好想捷儿……你都还没见过他……”
括羽连连吻她面颊,心中叹息。她孤身前来,儿子必然是留在了宫中。若非如此,皇帝肯定半路便将她劫回去了,又岂会允她一路畅通无阻来了交趾与他相会?低声安慰道:“放心,皇帝一定会好好照顾捷儿。若捷儿少一根头发,我定反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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