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却是有些心疼地看着她雪白脖颈边的那片红絮,疚然道:“我把你弄疼了……”
深衣心头上软软的,很想揶揄他说:你当时跟我扎上三根金针的时候,怎么没想着我有多疼?
可她也知道他现在是真的放开了心怀喜欢上了她,把她搁在心坎儿上的时候,便容不得她再受半点伤害。
所以她只是红着脸凑到他耳边,心跳如鹿撞,用低若蚊蝇般的声音道:
“我喜欢你这样弄疼我……”
深衣、陌少和张子山三人各自策了马,驰行于宽阔的官道上。红日的最后一线光辉消隐于大道天际尽处之时,三人抵达了一处太平驿。
陌少说,张子山倘是与来抢船图的扶桑人勾结,必然会告知他们船图有误。所以那些扶桑人,必然还会前来夺图。所以不妨就与张子山继续同行,看他究竟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深衣这才明白过来,陌少自己拿着船图不给她,哪里是让她思过,分明是想把所有的矛头,都引到他自己身上。
心中对他这种无论何事一概自己揽下,不愿向别人吭声的做法十分不满,却无奈艺不如人,夺不回来。
她忧心着这般与张子山同行下去,陌少的身份迟早会暴露,引来凤还楼的追杀。
恰是应了阿音所说的,是她引来了执名一品,让凤还楼的终于发现了陌少的踪迹所在。先是执名一品,然后是监兵一品,后面,有还会有多少杀手纷至沓来?
深衣这般想着,又开始内疚难过,陌少却安慰她说,张子山尚不知道他的底细,监兵一品又藏尸于湖心苑地下密室,凤还楼要找上门来,还不会这么快。就算来了,也并非没有办法。
深衣半信半疑,却见他神色笃定无疑,“我既是下定了决心同你一起,又怎么会轻易让自己死?”她方放了些心。想着只要找到了四哥、刘戏蟾他们,借着朝廷和内库,还有自家海库的势力,难道还怕了凤还楼不成?
陌少带着他们投宿的这太平驿,正是内库所专设的商驿。内库的太平驿遍布天下,凡有商旅过处,必有太平驿。
太平驿收费虽然较一般客栈高,却贵在“太平”二字。依靠着内库百年赫赫威名,江湖黑道莫敢来犯。
深衣这时方知陌少一路追来,正是靠着内库密布各地的驿点,方寻到了她的所在。
到了那太平驿门口,深衣见不少人正在围观门外墙上的一溜儿榜单。好奇打马过去一瞧,原来是官家的通缉榜,上头贴着不少通缉犯人的画像,注明了罪行和悬赏金额。
这时一个官兵模样的人催马过来,吆喝着众人让开,撕下了一张通缉令,又贴了一张新的上去。
围观众人一片哄然,叫闹道:
“镇江的那个官银窃贼被捉了!”
“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
“如今官家厉害得很,有哪个贼子在这白榜上能呆过一年的!”
“可不能这么说,你看那谁,都七年多了吧,还挂在上头哪!赏银两万八千两,每年都在涨哪!若是捉到啊,白榜黑榜加起来得有五六万两白银,这辈子吃喝都不愁了!”
“嘁!你敢么?你连人家名字都不敢说!”
深衣循着人们指着的方向看去,果然见到顶头有一张最朴素的通缉令——唯一的一张画像空白的通缉令——上头写着个甚是眼熟的名字,下头简单列了赏金数额。纸张黄得厉害,也不知挂了多久了。
深衣有些乐,拉着陌少叫道:“你看你看!又是那个陌上春!连画像都没有,怎么捉嘛!”她回头,用唇语道:“你可认识他?”
作者有话要说:wk真是章节起名无能了……窝……本来觉得没什么内容写的,结果又啰嗦了这么长……我这节奏……我错了明天一定会把情节推过去的
☆、
深衣问陌少认不认识陌上春,本不过是开个玩笑,亦带着几分试探,不料陌少黯黯地看了她一会儿,以唇语回道:“认识。”
深衣的一脸的笑意霎时凝固,之前的那种混淆感觉,登时又心头泛滥。她指尖儿绞着缰绳,仍是避过了张子山,张唇无声无息道:“他……真的很厉害?”
陌少撑着竹杖,在深衣的搀扶下下了马,几不可见地摇了摇头。
他们一行三人,容貌气质俱是不俗。尤其是陌少,身有残疾不说,头发只在发尾用锦带简单扎束,耳上依旧戴着银饰,全然不是寻常中原男子的装束。
自然一进太平驿就招来了各色审视打量的目光。
深衣本有些担心陌少甚少到人多的地方去,会受不了别人看待他的异样眼神。
然而陌少脸色淡漠如雪,竟似全然看不见周遭众人似的。
进去一问,才知要住太平驿,需要有天朝户部所颁发的名牒。
深衣心想这可糟糕,她随随便便地进了中土,避开了通关,自然连夷人在中土四方通行的勘合都没有。眼下,她就是个没身份的人。
而陌少更糟糕,他现在还是个死人……
所以就只有张子山有名牒,难道要三个人挤在一间客房不成?
现在三个人的形势,不可谓不微妙。
她和陌少知道张子山是一品执名。
张子山知道陌少知道他是一品执名。
他看得出她和陌少的关系,所以必然也能推断她也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
所以张子山一路只是沉默,然而竟也不离开——深衣也能猜出来为什么——张子山必然也想弄清楚陌少究竟是什么人。
他二人一路偶尔交谈几句,言语之间无不机锋暗藏,深衣过去看过些宫廷故事的话本子,只知道女人之间勾心斗角很是有一套,这还是第一回觉得男人之间的唇枪舌剑……还真是甚嚣尘上啊!
深衣眼睁睁地看着陌少从怀中摸出了一张名牒出来。太平驿的驿吏看过他的和张子山的,向后厢呼道:“两间上房!”随即又向陌少和张子山有礼道:“傅公子、张公子,请!”
深衣紧跟了两步,“我、我呢?”
陌少回头横了她一眼,她才觉得方才这句话问得……实在是太不过脑子了。
深衣满脸崇敬地望着陌少,尾巴一样摇摇摆摆跟在他身后。
她开始觉得自己对他的任何担心都是多余。这人心眼何止七窍,简直就全都是窟窿眼儿。
他既然筹谋了从一刹海诈死脱身,又怎么会不给自己留后路,预备好一个新的身份?
她一开始就想要一个顶天立地的可以罩着她的厉害夫君,所以见着阴气森森的又生得比女儿家还漂亮的陌少就各种嫌弃。
但现在就觉得他未尝不就是个顶天立地的厉害男人,于是感慨果然还是爹娘的眼力劲儿好,倒是自己险些有眼无珠就把这么个宝贝给错过了。
深衣如今看陌少只觉得哪里都好得不得了,自然进了房间,又少不得捉着他腻味了好一番,才肯稍作梳洗,换了衣裳下去吃晚饭。
52书库推荐浏览: 小狐濡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