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长孙_闻檀【完结】(1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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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宁正要行礼,朱明炽就看她一眼道:“哪儿来这么多规矩?”

  长宁在刘胡端上来的绣墩上坐下来,热茶让冰凉的手渐渐暖过来。内室一片寂静,朱明炽继续看他的书。长宁也静了一会儿,大概是不知道跟谁说才好,片刻她后说:“陛下,孟之州今天被下毒了。”

  朱明炽淡淡道:“……怎么,你担心他?”

  赵长宁摇头说:“他想回去戍守边疆,我出门的时候,却听到所有人都在骂他……”她闭了闭眼睛,有的时候,她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朱明炽缓缓地叹了口气,又放下了他的书。“过来。”

  不知道他叫她做什么,赵长宁抬头盯着他,似乎没有反应过来。

  她的眼眸里有种独特的迷茫。

  朱明炽起身走到她面前,随后将她抱入自己怀里。

  朱明炽的怀抱熟悉又陌生,龙袍缂丝的面料。坚硬的胸膛,心跳声非常的有力。

  他的声音带着淡淡的:“可是他们连你也骂了,给你委屈受?”他的手掌缓缓抚着她的发,“难受就在朕这里留会儿,有羊ròu锅子,你吃吗。”

  她不吃羊ròu,觉得味道膳。

  长宁微微僵硬的身子缓下来,她闭上了眼睛,心想就这么靠着他一会儿吧。好像也不是很难接受。

  他的手又继续摸着她,像抚着猫一样。猫是他养了许久的,但是都不亲他,今天却愿意给他顺一顺毛。

  刘胡领着宫人在外面布好菜,进来本是要通传的,帝王先伸手阻止他开口说话,然后挥手让他退下去。刘胡心中猛地一跳,虽说早知道帝王与长宁大人的关系,但都不像今天一般是亲眼所见,帝王单手将纤细的长宁大人搂着怀里,又靠得极近,长宁大人的表qíng,似乎又不太对。自然比以前冲击更猛烈。

  虽然帝王没有表达出任何不悦的qíng绪,但是刘胡还是有一瞬间的慌乱。人活到他这把岁数了,还有什么图的,不过就是个好好活着而已,帝王与大臣,这样的伦理倒置,秽乱宫闱。倘若哪天帝王不容他了,这事绝对是他要杀他的其中一条理由。毕竟帝王的手段,从登基到现在,他可是一桩桩亲眼见证了的。

  登基之前亲手毒杀皇后。追杀自己分封的亲弟弟。杖杀了两个背后闲话帝王秘事的宫女。

  还有个言官进谏他偏宠佞臣,似有所指。他当时听了什么也不说,叫锦衣卫半夜趁睡觉的时候勒死了……

  刘胡真是每每想起来都毛骨悚然。

  刘胡很快就退了出去。

  他站在外面chuī冷风,胡思乱想着。帝王的后宫不多,但是在太后的努力下也不少,真心喜欢皇上的应该不多,还是怕他敬畏他的居多。太后想抱皇孙,偏偏帝王最宠幸的却是个男人,何年何月才能见得有皇子啊。

  不过这也不归他管,要想好好活着,只需嘴巴紧闭,当什么都不知道就行了。

  “哭了?”良久,朱明炽突然问了句。看到她瘦削的肩膀在动。捏着她的下巴抬起头,她立刻避闪。

  朱明炽一瞬间没说话,那玉一般的肌肤正沾着些泪痕,怎么会哭呢。真孩子气。

  他竟然不知道如何是好,手放在她瘦削的肩膀上,隔着布料就是肩骨。抿了抿唇告诉她:“世间的事多半如此,有什么伤心的。”

  他又伸手擦gān了她的脸:“不哭了,来吃饭。”

  长宁又闭了闭眼睛,她也不懂自己,为什么会在朱明炽面前最放松,竟然任由qíng绪发作。好像就算知道她再怎么崩溃,声嘶力竭,在朱明炽这里也没有关系一样。

  朱明炽放开她,叫人传膳。

  熬得软烂的豌豆煨火腿和蹄花,冰糖肘子,鱼ròu酿豆腐,一碟水灵灵的拌huáng瓜。那冰糖肘子香而不腻,更是难得有时蔬。长宁吃了碗饭,朱明炽翻过一页书,也不看说:“再吃一些。”

  长宁吃饱了,根本不想再吃。朱明炽见旁边高几上摆着个食盒,大概装的甜品,想着甜的大概她还愿意吃些,叫人摆了出来。枣泥山药糕,芸豆卷,鲜奶炸糕,梅花苏饼,那梅花苏饼每个只比拇指大一些。

  长宁拿着笑了笑:“静妃的宫女有心。”

  朱明炽见她说起是静妃送来的,想了想倒是记得这个人,淡淡道:“静妃倒是时常送东西来,她做的东西倒是jīng致,的确挺有心的。”

  长宁抿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些怎么可能是静妃亲手做的,静妃恐怕是打心里对他避之不及,如果静妃真是有心,就会亲自送过来,而不是要打发个宫女跑一趟。

  他说什么也没用,后宫就是怕他怕得要死。

  当真是孤家寡人,当了皇帝也这样。

  赵长宁嘴角微勾,吃了几口就放下了,对朱明炽的态度就很和善了。知道他把自己叫过来,多半就是知道今天发生的事。

  她看了一眼朱明炽正读的书:“……齐民要术?”

  朱明炽这是要去种田了吗。

  朱明炽道:“江西、湖广两地一到夏汛便泛洪,颗粒无收,朕想看看古人怎么治理。”

  长宁想了想还是告诉她:“皇上倘若真是想知道如何治理水患,不如看一些水文的书,齐民要术多还是讲的治旱和种植,治洪水的部分不多。”她伸手过来翻了一翻,告诉他,“你看,不多的。”

  朱明炽凝视她柔软白皙的侧脸,大概是根本没听到她说什么的。

  他说:“何必去看什么水文的书,探花郎不如给朕仔细讲讲?”

  他的手就很自然地放在她的肩上。长宁也没说什么,别过脸任由他放着,打开书给他讲水文中写的治水法子,分了几大类,哪些适合哪种qíng况。他的呼吸就在头顶,时轻时重,徐缓如羽毛轻抚,大概听得出节奏来。

  有时候还伸手过来指,让她再讲一遍。

  烛火跳动,他的影子从背后投在她身前,像山一样笼罩着她。

  她突然想起了一句诗:何当共剪西窗烛。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蜡烛烧过一半,宫人在外面通传吏部尚书进见,朱明炽道:“稍等片刻就是。”就先出去见吏部尚书了。

  长宁放下书,在他内室转了转,看都豆釉瓷瓶cha腊梅,就皱了皱眉。腊梅自然是用景泰蓝或者是青花瓷好,找了一圈没见他这屋里有别的瓶子,她又坐下来,继续看他的书。她发现朱明炽在《齐民要术》上标注的分明就是抗旱的内容,根本不是治洪水的内容,怔了片刻。

  朱明炽分明是故意的。

  故意要她讲给他听!

  看着朱明炽留在书上的字,力透纸背,凛然霸气。长宁抿了抿唇,把书放到了一边去。

  吏部尚书深夜前来,是有一桩急事。河南布政使回朝觐见。朱明炽一时谈得没有注意时辰,等他回去的时候,长宁已经靠着小几睡着了。蜡烛快要燃尽了,蜡泪凝固在烛台上,火炉的暖光映照在她的身侧。

  他走过去将她抱起来,她的头立刻很乖顺地靠在他臂弯里,朱明炽抱了她一会儿,凝视许久,低声叹道:“要是一直这般乖巧,朕不会为难你半分。”不过她要是明白,怕这江山哪天都要拱手让人了。

  朱明炽过了会儿才将她放在了罗汉chuáng上,让她好生睡。

  她的腰间还戴着那块玉佩,可指挥京城数十万禁卫军。也不知道她知不知道自己随身戴着这么个东西。应该不知道,知道还敢这么戴着招摇过市,不怕别人认出来。

  内室角落里放在一张琴,朱明炽善抚琴,只是登基后已经许久不弹了。

  他走过去在琴凳上坐下来,试了几个音之后,勾挑按剔,微沉雅致的音质弥漫开。

  凤求凰。

  凤飞遨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

  何时见许兮,慰我旁徨,不得于飞兮,使我沦亡。

  使我沦亡。

  第90章

  大雪又接连下了一夜,很快就覆盖了皇城。

  雪野人茫, 清早的街道上有人扫雪。大理寺司务早早地看到了赵长宁, 笑着喊她:“赵大人早!”

  长宁微微颔首, 快步带着人进了大理寺。

  探子给她传回了消息,根据她的指示前去追捕, 孟之州旧部的幕僚被抓住了。

  这是个好消息, 倘若审问出该旧部曾蓄意嫁祸孟之州,那么就能洗刷清孟之州的罪名了。

  因为案子牵涉得越来越大, 她带着两个寺正协审。

  两个寺正一左一右地坐下来,堂下压着个衣衫褴褛, 瘦弱的中年儒生,被孟之州的亲兵按着肩膀, 脚上戴着镣铐, 有些láng狈。孟之州的亲兵告诉赵长宁:“大人,我们已经审问过他了。”孟之州的亲兵对此人恨之入骨,如果不是他,孟之州也不会被陷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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