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女韶华_溪畔茶【完结】(1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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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三两句把自己的怀疑说了一下。

  沐元瑜:“……”

  她那些浮飘的心思顿时都沉下去了,只觉得后背一阵发凉。

  云南,国子监,时间节点,这是能互为印证的一条怀疑链,她当时居然毫无觉察。

  此人真是胆量奇大,居然还敢凑到她这里来借护卫,是了,城门口必定设了卡,有她的护卫随行,他蒙混过去的可能xing当然大大增加。

  她很快领悟到了朱谨深的意思,那个地点动用锦衣卫容易打糙惊蛇,由她以寻找沐元茂为由进去要低调许多。

  虽和沐大奶奶那娘家侄儿约好了是明日早上出发,但谁知这一夜之间会不会生出变数,他现在说不定还赖在沐元茂的监舍里,兵贵神速,要动手就宜早不宜迟。

  当下再不废话,她立时去点了十个护卫来,安排好了几个在外守着,几个随她进去,也不坐车了,骑马就走。

  临到出发,忽见朱谨深也翻身上了一匹马,她微愕:“殿下,您难道也去?”

  朱谨深没有回答,直接策马而出。

  沐元瑜有点着急地追上去:“殿下,刀剑无眼,那是险地,您不能去!”

  朱谨深目不斜视,才道:“如今不过怀疑,若是错了呢?你无官无职,担得起擅入国子监抓监生的罪责?即便没错,你有什么权利把人带走?”

  说到底,沐元瑜不过一个贵族子弟,她可以跋扈可以纨绔可以败家,但她在官面上没有这个身份可以抓人。

  “错了我就领罚好了,如何能叫殿下前去涉险?”

  “你想得容易。书生没你以为的那么好招惹,数千人鼓噪起来,会做出什么事,不是你料想得到的。”

  沐元瑜顿住想了一下,懂了他说的是可能引发的群体xing事件——她不禁服气,人说书中自有huáng金屋,对他来说还真是,明明没予过政事,却是什么都料想得到,讲官教到他这种学生,可是太有成就感了。

  “那也无非拦着我不许走,给我些难堪罢了,不会有xing命之忧,真不用劳动殿下前去的。”

  朱谨深在马上皱着眉转头看她:“跟你认真动手大约是不会,但拉扯呢?你禁得起人拉扯?”

  她又不是瓷做的,她——

  她禁不起。

  沐元瑜反应过来,刹时闭嘴了。

  都不用数千人,聚个上百人就够事态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了,到时候上来拉扯她要说法,她带了护卫也不管用,双方一旦推搡起来,qíng况只会更糟。

  朱谨深就不一样,一般没有品级没有职权,他是皇字头,这一点差别就差远了。

  “不要再废话了,也不用多想。我怀疑的事,不论对错,归我负责。”朱谨深转了回去,以这样一句不容置疑的话做了结论。

  沐元瑜道:“——哦。”

  她望一眼朱谨深英挺的侧脸,知道此时不该分神,努力抑制住思绪,加快了马速。

  但觉得心里快满出来的激dàng无处安放,到底忍不住跟他多嘴一句:“殿下放心,我也会保护你的。”

  “把‘也’字去掉,说了叫你不要多想。”

  “——好嘛,那殿下,我会保护你的。”

  第109章

  国子监位于城北,现有在读监生大约两千余人。

  太祖开国时建国子监,纳贤良,选优才,那时是国子监的全盛时期,人数最多时曾达到八千多人,但随着立朝日久,科举昌盛,监生渐渐被视为杂途,最优秀的监生进入官场后最多升到四品就进入瓶颈,出身不够硬实,六部九卿这些核心重臣再非监生所能担任,国子监也随之衰落下来。

  但再衰落,作为官方最大规模的教育机构,国子监仍自有其底蕴与端严。

  成贤街两旁古槐夹道,快到集贤门时,沐元瑜等一行人下了马,留了一个护卫在外看马,余下人等步行进入。

  这个时辰监里已经下学,宽阔的甬道上三三两两地走着一些身着蓝衫的国子监生,监生们不认得他们,便有一个身材高大的出来拦路问道:“尊驾何人?不似我学里监生,此非闲逛处,若无事,还请离去。”

  沐元瑜向他点点头:“我有一个堂兄在此念书,姓沐名元茂,我应承替他捎一封家书回去,兄台可知他监舍在何处吗?不知能否烦劳引个路?再有,这位是二殿下——”

  她伸手介绍,监生们表qíng一怔,忙都躬身行礼,又悄悄向朱谨深偷看。

  朱谨深没说话,抬手示意他们免礼。

  沐元瑜继续道:“他有事要见一见祭酒,也劳诸位指点一下祭酒的所在。”

  “这却不巧了,老大人这两日家中有事,诸事委托与了李司业。”先前说话的监生回道,“殿下若见李司业也可,晚生可以代为引路,若必得寻祭酒老大人,只能去他家中了——”

  “可是沐世子?”

  一声不太确定的问询自监生们身后传来,沐元瑜循声望去,只见是个年约而立的男子,衣着与众监生不同,乃是官员服饰,胸前绣着鸂鶒。沐元瑜心内觉得他有些眼熟,只是一时寻思不起在何处见过。

  她正琢磨着的时候,只见面前的监生们立时战兢起来,自发快速地分立了两边,将中间让出一条道来。

  还有人小声私语:“张监丞来了。”

  听见这个姓氏,沐元瑜脑中豁开一道亮光。她想起来了,这不是为给朱谨治争取选妃而倒霉被贬镝到云南去的那个张桢吗?

  算算时间,三年一任,他也正满了,沐元瑜还记得他是杨阁老的门生,朝中有人好做官,如今朱谨治妻也娶了,这件事的风头早已过去,他应当是活动活动,重新调回来了。

  “是张大人。”她就笑道,“张大人别来无恙?当年你我在云南相见,不想如今重逢在了京里。”

  张桢表qíng感慨地道:“下官也是才回来不久,承蒙皇恩浩dàng,不计前过。”

  大约在云南做官的日子对他这样的天之骄子来说太煎熬,他看上去黑瘦了不少,这也是沐元瑜没有一眼认出来他的缘故。

  “张大人如今在国子监里任职?”

  张桢点点头:“忝居监丞一职,世子来监里是有什么事吗?下官在云南时多蒙王爷照拂,若有下官能帮忙的,请世子尽管说来。”

  监丞是正七品,在京里算芝麻小官,但在国子监内很可以震慑住一大片人了——因为这个职位掌管的是绳愆厅,掌颁规稽察,凡有犯了错的监生,都需到绳愆厅去受罚。

  这就足以解释为什么他是新官上任,监生们也会对他畏惧了。

  对沐元瑜来说,这算瞌睡碰上了枕头,什么祭酒司业都不必找了,有刺客嫌疑的监生当然算犯事的,张桢直接可以做主调查他。

  张桢也不认得朱谨深,他当年在京时品级也不高,没两年还贬出去了。沐元瑜又给他介绍了一下,他连忙行礼。

  甬道上不是说话地方,当下兵分了两路,朱谨深去跟张桢说明怀疑,沐元瑜在那个高大监生的指引下,去监舍那边找沐元茂。

  国子监生并非全部住监,因个人qíng形不同,可以自己选择。沐大奶奶那个娘家侄儿选择的是住监,但时常彻夜不归,国子监自衰落以后,各项规矩也渐渐松弛下来,他不在外闹出大事,管着监舍的学正们一般也懒怠管他。

  沐元瑜一路跟那高大监生走着,一路也有意向他打听两句。

  对这些读书人来说,沐元瑜的世子身份还真不怎么能让他们巴结,但她和张桢有故就很值钱了,俗话说得好,县官不如现管嘛。

  高大监生就很热qíng,详尽地回答着她的问题。

  每个学堂里的坏学生,一般都是比较引人注目的,国子监共有六个堂,分初中高三级,这高大监生与沐大奶奶的娘家侄子不在一个堂里读书,没有过来往,但知道有他这么个人,也知道他的一些事迹。

  下午在二皇子府前和沐元茂碰面时,沐元瑜没往心里去,没有细问他,而滇宁王府本身早和沐二老爷那边断jiāo多年,除祭祖外再无jiāo集,沐大奶奶的亲戚她当然更没来往。

  所以沐元瑜此时才知那娘家侄子名叫卢永志,至于他的作为,在高大监生口里大致就是个纨绔日常,要说顽劣自然是顽劣的,但没什么别致之处——可能因他也只是道听途说的缘故。

  往前再走一段,过了监生们平时读书所在的六堂,就是监舍了。

  长长的号房挨挤着,一排连着一排,在夕阳下延伸出好长一段,没个人指引着,就算走到此处也无法找到想找的人。

  高大监生和沐元茂也不同堂,不知他确切的住所,但大致知道他那一堂的方位,就引着沐元瑜一边走着一边跟路遇的监生打听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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