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女韶华_溪畔茶【完结】(1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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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谨深再喜欢她,她不敢要他做出这种决定,一着不慎,他们都将成为罪人。

  “呜——”她哭抽了一声,不管不顾地把眼泪全抹到他整洁的衣襟上去,“殿下对我很好了,我知道,我都知道。”

  朱谨深不说话了,他低垂着的眼睛中,忽然也出现了一点血丝。

  这是个超出他人生历练的姑娘,他怕她跑,再qíng热的时候,也总有点觉得抓不住她的心,所以时不时忍不住要敲打一下她。比如几日之前的那次,他当时已经预感留不下她,正为如此,格外地要她许诺不许走。

  但是现在,他要亲手送她走。

  他没有足够的力量,不能在京中护住她。

  只能放手。

  就算是暂时,他也是痛不可当。

  第137章

  朱谨深慢慢抬了手,抚摸着她的头发,她看上去伪装得再好,然而真的近距离接触到这个地步,全是破绽,她的发丝这样细软,身段这样娇柔,脖颈间有淡淡天成的少女馨芳。

  这一切只有他知道。

  他心头划过隐秘的满足与锐痛,这样的沐元瑜,他怎么放心让她去到暗无天日的诏狱里,面对残戾的锦衣卫。

  “你不要耽搁了,现在就回去收拾行装。”朱谨深压制着心里翻涌的qíng绪,挖出她埋在他胸口的脸庞,对着道,“你父王给你写了信,你能拿给皇爷看,最好,若有些话不便拿出来,那就只去和皇爷说,你父王老来丧子,悲痛过度,病倒在了云南。你为人子的放心不下,要回去侍疾,这是人伦孝道,皇爷不会阻拦你的。”

  沐元瑱一死,沐元瑜又成了独苗苗,如果滇宁王真的病到不治的地步,那沐元瑜必须随侍在旁,以保证能完整接收到滇宁王府遗留下的庞大权势,出于这一点考虑,皇帝也不会不放她回去看看。

  沐元瑜知道这不是哭的时候,她本来也不是爱哭的人,qíng绪发泄过一轮,很快bī着自己冷静下来。但她没有点头应下,而是通红着眼,一针见血地道:“我走容易,殿下呢?殿下随后就会把案档递上去,我走得这样巧,皇爷不傻,如果疑心是殿下故意放走了我,殿下要怎么办?”

  “这不要你cao心。”朱谨深只是道。

  沐元瑜急了:“我怎么能不管!倘若因我的缘故害了殿下,我怎么能安心!”

  她大半眼泪都蹭在了朱谨深衣襟上,不过脸上仍残余着泪痕,看上去有点láng狈,朱谨深忽而心平气和了,从袖子里掏出一方素白帕子,替她擦着脸,嘴上道:“至于这样发急,最坏,皇爷不过再关我几年。”

  “你听话,回云南去。现在你庶弟没了,至少几年之内,云南对你是安全的。你只要能回去,为了南疆着想,皇爷也不会qiáng行动你。”

  朱谨深放人是担了风险的,但从沐元瑜的角度说,皇帝刚发现了余孽在滇宁王府里搞的事,这时候的南疆形势已经算是不稳,沐元瑜若在京,皇帝命人对她进行讯问是顺理成章,可一旦她回到云南,那里是沐家的地盘,作为一个头脑清醒的天子,维持稳定是第一要素,即便知道她跑的蹊跷,也不会在不确定的qíng况下再动她。

  那样自乱阵脚,很可能反而帮了余孽一把。

  这说来有些荒谬,不过三年功夫,险地与避难地,就掉了个个儿。

  也许真正的黑色幽默,是这件事才对。

  沐元瑜陷入紧张专注的思索中,她在想能不能想个法子把朱谨深摘出来,不让他因为放走她而受牵连。

  朱谨深捏了她脸颊一把:“不要瞎琢磨了,你能平安回到云南去,就是对我最好的事了。”

  沐元瑜不肯放弃,皱着眉头只是冥思苦想。

  想了好一段功夫,想不出来。

  她很不甘心,甚而把自己又想的心浮气躁起来,她很想为朱谨深也做点什么,然而却无能为力。

  朱谨深再催了她一次:“你走吧。”

  但虽然这么说,他的手也一直没有放开。

  双方都明白,这一别,再相见不知要到何时了。

  “殿下——”沐元瑜心里鼓涨着,叫了他一声。

  “嗯。”

  朱谨深应着,与她渐渐又起了薄雾的眼神对视着,心头也生出了离别的感伤。

  但是——

  等一等。

  这个眼神好像有点熟悉?

  “殿下,”沐元瑜很紧张,为自己才生出的念头,绷紧了脸,掐着他的手道,“大恩无以为报,我、我——”

  “我以身相许吧!”

  她有一点点尴尬,然而更有十分勇敢地,把下文说了出来。

  朱谨深顿时头脑一嗡。

  他脸一下子都热了,胡乱斥了一句:“胡说什么。”

  他想起来了,她头回亲他时就是这个样子,莽莽撞撞地把他脸都撞痛了,那回也罢了,可现在这种话——她怎么什么都敢!

  他头都疼起来了,感觉很需要李百糙来也给他扎两针。

  “我没胡说,我认真的,不然殿下许给我也行。”

  沐元瑜一张脸也是红的不像样了,她自己都感觉要疯,但又奇异地从疯狂里拽出一丝冷静与坚持:“我这一走,不知道哪天才能再与殿下相见,也许十年八年都算好的估计。我不会再喜欢别的人了,因为不会有人比殿下更好,可是殿下也许会遇到别的更好的姑娘。我想一想都很生气。我要先跟殿下在一起,不然我可亏了。”

  这连篇歪理——!

  朱谨深头更痛了,她要继续说为了报恩他还知道回应,可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费尽力气用自己的自制力道:“你我尚未成亲,我不能坏你的清白。”

  “我愿意的,怎么叫坏。”沐元瑜十分不以为然,“再说,我跟殿下好了,我就不清白了?我可不觉得。”

  朱谨深头疼yù裂地道:“你还小,又是当男孩子养大,有些事你不懂——”

  他想让她不要冲动,想告诉她姑娘家的贞洁十分重要,可是他说不出来。

  他拒绝到现在,已经觉得自己是个圣人。

  可以上神台受供奉香火的那种。

  “我懂。”沐元瑜心脏乱跳,飞快地道,“殿下不要误会我是不珍重自己,正因为珍重,我才只愿意跟殿下。”

  她语速一直很快,不快的话,她恐怕自己的勇气也就飞逝了,那等她回去云南了一定会后悔。

  她站起来,索xing闷着头直接去拉朱谨深。

  朱谨深是可以挣扎的,但他只是昏头昏脑地叫她拉进了里间的卧房。

  里面只点了一盏灯,不如外间明亮,孤灯搁在桌角上,昏昏地亮着。

  沐元瑜已经凭一股不管不顾的悍勇把他拉到了chuáng铺面前,然后就,有点顿住了。

  下一步怎么办好?

  想象是一回事,实际程序走起来,好像不太对味,她感觉自己怎么像个qiáng抢民女的恶霸。

  ——没什么不对的,她就是抢了。

  这么一想,她又豪气并坦然起来,把朱谨深往帐子里推。

  冬日里,chuáng上垫着厚厚柔软的垫褥,“民女”倒下去,很受不了地哑声道:“你——等一等。”

  “我不。”

  沐元瑜毫不犹豫地拒绝他,她知道自己这么gān是胡作非为,但是她偏偏敢,大概是因为,她同时知道自己不管gān什么,都可以从他那里得到豁免和容忍。

  他不能拿她怎么样。

  所以,她就很敢拿他怎么样了。

  “——至少让我把鞋脱了。”朱谨深闷闷地说了一句,“外面走了一天,踩到被子上像什么样子。”

  沐元瑜卡壳了一下:“哦——哦。”

  朱谨深坐起来,低下头去脱靴。

  他非常言不由衷地又说道:“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然而他沸腾的血脉同时在告诉他:来不及了。

  他怎么会不想。

  再装,他就是个伪君子了。

  “有什么可后悔的。”沐元瑜嘀咕,“殿下这样的,到底算谁占谁的便宜还不一定呢。”

  反正她看一眼朱谨深的脸,就很肯定自己是赚了。

  朱谨深已经懒得再说她“胡说”了,她就是有自己那套歪理,他与其反驳,不如直接堵住她的嘴叫她再也说不出来。

  两个人倒在chuáng铺上的姿态很是歪七八扭,朱谨深顾不得再修正,他能记得脱个鞋,已经是作为洁癖的最后倔qiáng。

  两层帐幕落下来,chuáng铺里自成了一个小空间。

  私密地。

  灼热地。

  彼此的气息jiāo融着,沐元瑜不是不感觉羞涩,但她一想到她天一亮就要走,勇气就立即压过了别的所有qíng绪,她不能带走他,那带走点回忆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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