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好点了吗?”
沐元瑜目光转到朱谨深被绒毯盖住的部位。
“好多了。”
沐元瑜伸手想掀了看看,被朱谨深使力压住:“没什么好看的,结起疤痕来,渗人得很。”
他眉头皱起来,一副自己就很嫌弃的模样。
沐元瑜也不坚持了,收回手笑道:“过了这一回,再多来两回,以后就适应下来,不会这么容易伤着了——不过这种苦头殿下犯不着挨,还是不要的好。”
“你呢?”朱谨深问她,“你可以出门了?不用再养一阵子?”
“不用不用,”沐元瑜连忙摇头,“我现在养得比先还有jīng神呢,闷了一个月,人都要闷傻了,我早想出来了,哪里还要再养。”
朱谨深只是不太放心,又打量了一下她,沐元瑜换了女装,虽是同样的一个人,他看她没来由就是多了两分柔弱,况且他自己的亲娘就是生他时没了去的,对他来说,生产着实是件险极了的事,所以他在京里时才那样不安定,百般想来陪着。
但见她态度实在坚决,从外表上看又确实很好,方不提了,转而说起正事来,道:“我听你母亲说,这里现在的形势还好。”
沐元瑜点头:“父王已经率领大军打过喀儿湖了,只是暹罗蛮横,败了一仗后不肯投降,仍在沿途不断伏兵骚扰。”
“我见了沐王爷寄回来的战报,正是这么说,这里的布政使差不多也是这个口声。”
沐元瑜忙道:“殿下见本地的官员了?”怪不得这些天没有去看她,说是在外院养伤,原也没有闲着。
朱谨深颌首:“他们知道我来,来拜见我,问候了皇爷的龙体,也想打听一下京里的政策。”
“瑜儿,”他目视着沐元瑜,眼神温柔安抚,“有件事,我还没有告诉你,你听了不要着急。”
沐元瑜:“……什、什么事?”
她有点晃神,这是朱谨深头一遭叫她的小名,大概是到了这里来,听她母妃一口一个这么叫她,就跟着学起来了。
这小名自然不算稀奇,不过从他嘴里叫出来,就有一点说不出来的意味了,好像她到他面前真成了个小姑娘似的——虽然她本来就是。
“瓦剌兵临大同,雄兵列阵,皇爷无法向云南分兵,已派出的五万兵马也不得不召回去。所以,不会有援兵来了。”朱谨深低沉着声音道,“只有我来。”
沐元瑜脸色变了。
她确实还不知道这件事。
朱谨深跑得比官方的驿传系统来得快,他带来的兵倒是都知道,但她关在荣正堂里坐月子,又见不着。
“母妃知道吗?”
“我告诉了你母亲。”
朱谨深伸手拉她,“别急,我听说月子要好好做,不能cao心烦神,你母亲也是这个意思,才瞒了你几日。”
沐元瑜懂了,朱谨深先前不来见她,也有这个缘故在,他要是来了,她不可能不问他所遣援兵的事,他不想将没有援兵的坏消息告诉她,所以才回避了。
她定了定神,朱谨深跟她母妃是好意,她在月子里就是知道了,没援兵就是没援兵,除了gān着急影响身体,也做不了什么。
“大同是怎么回事?那边是最重要的一个边镇,驻兵最多,瓦剌常去侵扰不错,但大举来犯近二十年都没有过吧?”
这些边镇长期受到关外蛮夷骚扰,糙原上的势力特别喜欢秋收时过来祸害粮食,但通常都是劫掠一把就走,真以一种要攻城略地的方式就罕见了,因为边军也不是吃素的。
朱谨深道:“据我与皇爷推测,恐怕跟扰乱暹罗的余孽分支脱不了关系,这两支余孽勾结起来,一南一北,先后发动,朝廷若救云南,则腹心危矣,若不救,则云南难测。这一道难题的出现若说只是巧合,就未免太巧了。”
沐元瑜认真想了一会,觉得这个时间线好像不太对:“皇爷已派出的兵马还能有时间召回去?瓦剌何不再等一等,索xing等给我们的五万兵马抵达云南加入战局,回撤不了,再入侵不更合他们的算计吗?”
“这应该是他们原本的计划,但现在实施,意义不大了。”朱谨深解释,“云南的形势,没有他们预计的那么坏。我揣测他们的本意,将柳夫人作为最重要的棋子安cha进你们府中,借由柳夫人之子,无论能不能得到沐氏的势力,起码能将南疆搅得大乱,而后暹罗连同东蛮牛于此时进攻,趁乱而占。”
“这个最坏的局势下,五万兵马是不够的,皇爷要救云南,不但要派兵,还要增兵,无论从边镇还是京营抽调,都会导致京师及周边防护力量不足,瓦剌若于那时进犯——”他止住话音,笑了笑,“所以,无需害怕,余孽在南疆的yīn谋没有得逞,暹罗被却于边境线外,瓦剌想乘虚而入的打算亦是落空,只能提前发动,如今局面,远不算坏,都尚在控制之中。”
沐元瑜恍然着点了点头,被他这么一分析,这条脉络是极清晰了。
“我不怕,”她道,“殿下一来,我安心多了。”
这是真的,听到没有援兵她是很失望,但朱谨深自己赶了来,以他皇子之尊,在战时远赴而来,对本地民心,对她,都起到了另外一种不小的安抚作用。
“援兵暂时没有,粮糙我带了一批过来,在后面走着,估摸着再有十来天该到了。届时是直接送出境外,还是先存放在府城里?”朱谨深毕竟初来乍到,对云南的实时战况没有那么熟悉,征询着她的意见。
听说有粮,沐元瑜又振奋了点,道:“我听父王的战报里暂时还没有提到粮糙的事,应该是不缺,但放在府城补给线也拉得有点远了,运到勐海去罢,说一声要,马上能送上去。”
打仗无非两样,人和粮,没人,给粮也是好的么。
正事说过了一波,朱谨深示意她伸手,在她手心写下“见烜”两个字,然后道:“我尚没来得及说,这是我给宁宁起的名字,你看怎么样?见是辈分字,烜者,光明显著。”
沐元瑜很新鲜地把这两个字自己又写了一遍,道:“我闲着没事起了许多个,只是总定不下来,殿下这个倒是好,意思好,读着也上口——沐见烜,嗯,好听!”
朱谨深:“……”
他嘴角少有地抽了一下,想敲她的脑袋:“是朱见烜。见字是我们家的辈分字,你在想什么。”
沐元瑜愣了一下方反应过来,实没想到他能赶过来,宁宁原是她要自己养的,自然是从了她的姓。
她不大甘心,争取道:“宁宁是我生的么,我可辛苦了。”
朱谨深的眼神柔和下来:“我知道。”
“那——沐见烜?”
朱谨深不说话,眼神很为难。他不想拒绝她,但又万不能答应她。
他要压迫下来,沐元瑜还能跟他吵一吵,这样她也心软了,退一步道:“现在先跟我姓好不好?他没来由姓个国姓,也不好跟人解释呀,难道说我是寡妇,嫁了个姓朱的死鬼?我可不想咒殿下。”
朱谨深想说“何必说寡妇,直接说嫁给他便是了”,话到嘴边,转了个念,道:“好,在云南的这时候就依你。”
沐元瑜没想到他这样容易答应,大喜,凑上去亲亲他,叫他拉住,就势接了个绵长的吻。
随后,朱谨深候到腿间的药膏gān结了,穿裤下chuáng挥笔书就一信,信的内容极简单,除例行请安加简叙了一下他所了解到的云南现状之外,就格外写了“沐见烜”三个字,着人寄往京中。
第162章
沐元瑜跟朱谨深在拉锯“朱”还是“沐”的时候,滇宁王妃在荣正堂接见了沐大奶奶。
“三婶母。”
沐大奶奶进来行礼。
滇宁王妃同这个侄儿媳妇并不相熟,不咸不淡地吩咐了人看座上茶,就问她所来何事。
沐大奶奶是头一遭独自到滇宁王府的门上来,神色忧虑,正也急着有话要说,见问了,直接就道:“三婶母,我才听说,我娘家在京里读书的一个侄儿,说是刺杀了三堂弟,让锦衣卫抓到了牢里,都有一年了——!”
滇宁王妃面色冷凝下来,暂未着声,听她继续往下说。
“这怎么可能,我那个侄儿,腼腆老实,手无缚jī之力,三堂弟却是打小练出来的弓马功夫,即便两个人真生了什么误会,起了冲突,我侄儿也没有本事刺杀到三堂弟啊!”
滇宁王妃扫她一眼:“这消息,你什么时候听说的?”
“昨天。”沐大奶奶忙道,“我侄儿总不写信回来,家里人担心,派人去看了,顺便捎些东西过去,谁知到了京里也没找见人,问了元茂才知道,竟是叫人抓走了。元茂这孩子也是,知道了这么久也不报个信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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