滇宁王说这番话,本是个以退为进,不料得了这个答案,顿时呆住了:“——什么?!”
他也了解沐元瑜的脾气,她跟她娘骨子里是一个样,要是真说过这个意思,那就是真的,不存在什么谋算。
朱谨深站起来,向他笑了一笑,道:“所以王爷养病之余,若有jīng力,不用和我说,南疆已定,我近日就要回京,到时自会向皇爷求娶瑜儿。王爷倒不妨劝一劝瑜儿。”
“求娶”这个词是不存在什么模棱两可的意思的,朱谨深的态度很分明了,问题不在他身上,倒是在他自家身上。
滇宁王听了这个表态,又喜又怒,运了运气,居然硬是又挣出两分力气来,道:“——请殿下替我叫瑜儿过来。”
沐元瑜才走了不多一会功夫,不知他们谈了什么,就又被叫了回来,挺莫名地道:“父王唤我何事?”
滇宁王躺在chuáng上,面色cháo红,不由分说地道:“二殿下不日就要回京,你带上宁宁,跟他一起去!”
沐元瑜发着愣:“什么?父王重病,这时候我怎么能离开——”
“我一时半会还死不了,有你母妃在呢,不要你多管,你跟着二殿下去,就是对我的孝心了。”
沐元瑜:“……”
她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回想起滇宁王还没回来的这几日,她以为注定要迎来跟朱谨深的分别,因此而对他所有要求的言听计从,仍然隐隐觉得,她好像吃了亏?
第179章
滇宁王这个状态,沐元瑜跟他讲不起道理,只好敷衍着,纳闷地又出去寻朱谨深。
听说滇宁王下了这个令,朱谨深也愣住了,片刻后反应过来道:“我没同他说什么。”
便把对答的原话复述出来了,他记xing好,两方对话说得一个字也不差。
说完他也纳闷起来:“你父王怎么想的?我见他病得那样,还要跟我话里藏话地费心眼,顺口堵他一句罢了,怎么就想到了这里。”
沐元瑜一想也是,朱谨深又不是不知她同滇宁王的关系,怎会搬了他来压她,真想说服她,找滇宁王妃还差不多。
不过,咳——
她悄悄瞄他:“殿下知道我心里的事呀?”
她觉得自己是藏得很好的,可能以前流露过一点,不过自打他来了云南以后,她是再也没跟他说过了,他为她付出了什么,她当然懂,他想要什么,她也很明白,这还要有摇摆,她觉得自己略没良心。
当然,偶尔于心底深处那么一想,那是人之常qíng嘛——不过没想到他还记得当初。
朱谨深眯了眼:“你这是认了?”
沐元瑜恍然,忙改口:“没有,谁那么想呢!我心里只有殿下。”
朱谨深方舒服了点,道:“算了,我去找王爷再说一说罢,他重病在chuáng,我这时候把你带走,于世qíng不合。你和宁宁在这里,我先回去,等京里安定了,再来接你。”
沐元瑜点头应着,跟在他身边一起走,她不知怎么想的,又跃跃yù试着有点想去撩朱谨深,甩着手,手背跟他撞到一起,道:“殿下,我要是真的就想在云南呢?殿下怎么办?”
她笑眯眯的,眼神有一点坏,朱谨深瞥她一眼,有点手痒,想拿根绳子把她绑住才好,嘴上很大方地道:“——怎么办?只有拿诚意打动你,告诉你,在我身边更好了。”
沐元瑜对这个答案很满意,喜滋滋地正要也说两句好话哄哄他,不妨听他慢悠悠接着道:“不管怎样,你总是要先在我身边,才知道好不好了。”
感觉每天都在掉坑的沐元瑜:“……”
她真也不得不服气,如果说她的福运是加在了战场上的话,朱谨深的天赋点一定是全点在了智商上。
“宁宁长大了一定要像殿下才好。”她诚心诚意地道,这样谁也坑不着她的胖小子了。
这是句确凿无疑的好话,朱谨深欣然受之,礼尚往来地也回了她一句:“像你也很好。”
“外表可以像我,脑子还是像殿下的好——”
两个人互捧着,一团和气地走进了屋里。
滇宁王正畅想着外孙登上大宝的美好画面呢,想得有点激动,一时还没有再昏睡过去。
见他们这样走进来,如同一对最般配不过的璧人,心qíng更好了,但一听朱谨深的话,他脸就拉了下来。
“不行。瑜儿还是跟殿下走,殿下千里万里地过来,帮助云南守城,如今云南危难已解,正该瑜儿去帮着殿下了。”
沐元瑜道:“可是父王的身体——”
“我身体再坏,你又不是大夫,留下来又有多大作用?不如去京里,还能帮上些忙。”滇宁王不容置疑地道,“就这么定了。”
朱谨深待要说话,沐元瑜无奈地拉拉他的袖子,把他拉出来才低声道:“我知道我父王在想什么了,殿下还是不要跟他说了。”
她对滇宁王的了解比朱谨深来得要深,滇宁王要不把话说得这么好听,她还不知究竟,一这么说,她就明白过来了。
她这个便宜爹,忠君之心是有的,但绝没有到奋不顾身的地步。
“殿下,你忙你的吧,我再找我母妃来和父王谈一谈,我总是晚辈,有些话不好说,母妃就没这些顾忌了。”
她自家的家事,朱谨深也不一定要掺和,听了就点头应了,只是心下若有所憾——其实他觉得滇宁王的主意很合他意,但是碍着滇宁王的身体,不便就此应下。
滇宁王妃果然要厉害得多,一听说了这个糊涂话,立刻就过来找滇宁王算账了,立在chuáng前冲他道:“你一辈子不安生,就不能叫我瑜儿过几天安生日子?好容易瑜儿平安回来,这里太平了,你又要把她往京里送!那地方瓦剌至今还没撤军呢!”
滇宁王不太耐烦:“没撤军也撑不了多久了,粮糙就是个大问题,瓦剌周边能抢的都抢了,至今打不进京城,补充不到新的粮糙,这粮又不能从天上掉下来,便是京营按兵不动,耗也耗死他们了。等瑜儿跟着二殿下到了,京里正好差不多平定下来,你妇道人家,瞎担心什么。”
滇宁王妃怒道:“我不管你那些道理,我就是不放心瑜儿现在去,把宁宁一起带着就更荒唐了,这点点年纪的小ròu团团,哪里经得起那么远的路途,倘或生了病,出门在外,哪那么容易找到好大夫看!”
她这个话是有道理的,滇宁王就沉默了一下,但仍是坚持了己见,道:“路上缓慢些行走罢了。瑜儿必须去,二殿下这一离开,不可能再回云南来了。瑜儿就在云南等他,等到什么时候?倘若他就此把瑜儿忘了呢?”
滇宁王妃道:“我看二殿下不是那样的人,他对瑜儿真心得很,比你可qiáng多了。”
滇宁王无声地冷笑了一下:“男人的真心——能撑过两年,就算是个举世罕见的痴qíng种了,只有你才会信这些。”
沐元瑜在旁斜睨他——好嘛,刚才当着朱谨深说得那么好听,果然这才是实话。
滇宁王妃也冷笑了一声:“这是王爷毕生的经验了?”
她惯常直来直往,这会被气着了,居然也学会了辛辣地讽刺一把。
滇宁王:“……”
他在感qíng上毕竟愧对滇宁王妃,这会引火烧身,只好不响了。
过一会带点破罐破摔地道:“就算是罢!你听我的没错,我知道瑜儿辛苦,可现在去是最好的时机了,挟内定南疆外援暹罗之功,到皇上面前怎么也能有两分脸面,以前那些事才好抹了去。”
滇宁王妃质疑:“皇上要是不肯抹去呢?把瑜儿下狱怎么办?到时山长水远的,救都救不及!”
“这就是带上宁宁的用意所在了。”滇宁王很有把握地道,“男人的真心么,就那么回事,可子嗣是实实在在的,白胖的孙子往眼跟前一放,天子至尊也不会不动容。”
旁听的沐元瑜不知该做什么表qíng,她母妃说的对极了——这真是滇宁王毕生的经验所在,他可不就一生都在求子嘛。
她是觉得挺无稽的,但滇宁王妃顿住了:“宁宁——”
沐元瑜见势不妙,她拉滇宁王妃来是想说服滇宁王的,怎么她母妃这个表qíng,好像是要倒戈?
她忙道:“母妃,父王病得这么重,于qíng于理,我都当在此侍疾才是。”
“这个不消你cao心,有我呢。”滇宁王妃随口应付了她一句。
她秉xing再坚硬,毕竟还是有着最普通的母爱之心,希望女儿寻觅个良人,成个家才是正经过日子,所谓宁宁留在家也养得起云云,是当时qíng境下不得已的自我安慰,朱谨深追了过来,她观察之后发现品行过关,想法就又变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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