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元瑜心平气和地和他道:“你当街指使奴仆扒我堂哥的裤子,只是想逗他玩儿?”
李飞章下巴一昂:“不错,都是你们自己自惊自怪的!”
“那我让我的家丁扒你的裤子,也不过想和你逗个闷子,你嚎得杀猪一样做什么呢?”沐元瑜问他,“你大方一点,叫我扒了,不是大家开心。又何必扭捏,向二殿下求救,害得二殿下被牵扯进来呢?”
李飞章:“……”
“噗。”
是沐元茂没忍住,漏了一点笑声出来。
不过无妨,因为连皇帝都笑咳了一声。
这还没完,沐元瑜继续问他:“你以为是无聊寻个乐子,你有没有想过,假如我堂哥真是女子呢?她受此羞rǔ,还有活路吗?”
这个罪名比先的严重,李飞章可不愿意认,把脖子一梗,道:“要真是个女的——大不了我娶他!”
沐元茂不高兴了,怒目:“呸,你骂谁呢!小爷铁铮铮的一条汉子,你看不见?”
李飞章结舌:“嘿,又不是我说你是女的,你弟弟说的,你冲我来什么劲?”
沐元茂道:“我瑜弟能说,你不能说。”
他这个话放得太理所当然了,把李飞章差点噎了个跟头:“凭什么?”
“因为你长得丑。”
李飞章其实不丑,他长得还挺有男人气概的,问题也就出在这了,沐元茂被沐元瑜怎么调侃都无所谓,因为同病相怜的长相令他感觉不到恶意,但李飞章这样的就不行了,沐元茂叫他欺负了一回,现在看见他就来气。
两人当着皇帝面一句紧似一句地拌嘴,最终还是皇帝喝止了:“飞章,你将二十的人了,还是没个正形,gān这种糊涂事,还在这里嘴硬不肯认错。”
李飞章低了头,方不响了。但片刻又道:“我错就我错,可他们害了二殿下也是真的。皇爷,你别被这小子装乖的模样给骗了,他先前可不是这样,砰地一声把二殿下扑倒在地,那动静,我听着都觉着疼,二殿下身上指不定还有什么暗伤呢——”
皇帝闻言,转头望向朱谨深。
朱谨深靠在缠枝花糙纹大迎枕上,开了口:“我没怎么摔着,皇爷不必听舅舅危言耸听。”
好人呀!
沐元瑜听到他这么公允的回答,简直要为自己先前“碰瓷”的想法羞愧了,她原想好了不带任何立场进京,但事到临头,到底还是先入为主,以恶意揣测人心了。
皇帝沉吟片刻:“此事朕已清楚了,确实不能怪责沐家小儿郎。不过,”他目光转向沐元瑜,“你行事也确有莽撞之处,有误会不与谨深解释,先动了手,但你又是事出有因——罢了,你两个小辈的事朕不cha手了,你自与谨深赔礼罢,由他处置。”
这算圣谕了,沐元瑜就跪着应了,而后爬起来移步到chuáng前,躬身道:“二殿下,致使殿下生病是臣之过,臣惶恐惭愧,不敢辩解,殿下有罚,臣尽领受。”
朱谨深望着她,一时没有回应。
沐元瑜心里怪怪的,她觉得这目光好像有点熟悉,很像是朱谨深从皮毛铺子离开时望她的那一眼,一般的莫名,且注视的时间一般有些长,她不觉就记忆了下来。
朱谨深只是在确定一件事qíng。
他确实不生气。
遭遇到这样的荒唐之事,他居然不生气。
这感觉太奇异了,以至于他自己都不能相信,是以要这样再三确认过,方能肯定。
他想象了一下,如果换个人这样冒犯他——
他现在应该已经不会再看见这个人了。
他不能继续想下去,因为头已经有些发重起来。
这样一感觉,他或者好像又有那么点生气了。
因为生病太烦了。
就是这包子脸惹病了他。
他抬头按了下额角:“林安,打他十下手板,戒一戒他急躁的xing子。”
沐元瑜:“……”
惩罚来得猝不及防,十下手板当然不算重,她受得起,可皇帝那个口气,都说不能怪责她了,明显是打算放她一马,把人qíng让给儿子做了,结果儿子要揍她?
她发着懵,沐元茂急了,道:“二殿下,瑜弟是为我才出头的,他没错,要打打我!”
朱谨深道:“哦,林安,也打他十下。”
沐元瑜与沐元茂对视:“……”
沐元茂的意思明明是“替”,不是“也”啊。
她都要以为他是个好人了,结果闷坏呀这二皇子!
第35章
林安就是那个很能叫嚷的青衣小帽的小厮,此时回到府中,他已经换了装束,着一身青贴里,原是个内侍。
沐元瑜一看应声领命的是他就知道不好,他可是亲眼见证了她怎么冒犯他主子的,这会儿怎可能手下留qíng?
但也不可能再讨价还价了,她自己的说的“尽领受”,结果连十下手板都领得不痛快,那她道歉的诚意又在哪里?不如开始就扯着道理抵赖了。
只好眼睁睁瞧着林安去找了根戒尺来,戒尺为竹制,约六寸长两尺宽,尺上还刻着排版工整的馆阁体小字,沐元瑜运目看去,辨出了几个,猜着应该是《千字文》之类。
这明显是先生训示蒙童用的器具,戒尺通体油亮光滑,当常为人握在手中使用,不知打肿过多少手板。
沐元瑜跟沐元茂站了并排,苦着脸挨个伸出手来。
林安得此机会,果真毫不手软,戒尺高高扬起,打得十分尽qíng。
啪啪啪啪啪,连响了二十下。
打完两人的手ròu眼可见地迅速红肿起来。
李飞章看得乐不可支,嘿嘿嘿直笑,假惺惺还道:“别忘了,殿下说了,戒骄戒躁啊,这顿手板挨了,下回该长长记xing了。”
不想他这句话说完,皇帝道:“还有飞章,打二十下。”
李飞章乐极生悲:“……哈?”
皇帝道:“此事皆由你脾xing顽劣而起,沐家的儿郎们都受了罚,难道你反而无事?那朕岂不成了不能明辨是非的昏君。”
李飞章垮脸哀求:“皇爷,我知道错了,以后再不敢了。这回就饶了我吧,那戒尺都是打小孩子使的,我这么大人了,挨了多丢份啊。”
朱谨深在chuáng上cha了句话:“舅舅要体面的大板子,我这里有。”
因生了病,他的声音更哑了些,还带了点鼻音,吩咐林安:“去前面问侍卫取来。”
林安应声便去。
这回轮到沐元茂哈地笑出来,他原正往热胀疼痛的手掌心chuī着气,这一下手上的痛楚瞬间轻了三分。
沐元瑜也忍不住笑了,道:“多谢皇爷主持公道。”
又小心地捧着挨打的那只手转个身,向朱谨深道:“臣也多谢殿下雅量教导。”
其实她嘴上说得周全,心里却感受到了一点这位二皇子风评的由来之处:敲了他们十板子还罢了,连舅舅也不放过,这是不分敌我无差别攻击啊。
李飞章再小,好赖也是个长辈,虽然说这舅舅是元后家的,并非他自己的亲舅舅,但就是因为不是亲的,才该额外保持个礼貌客气呀,哪有反起哄架秧子的?
得亏他还病着,都这么不消停。
李飞章大惊失色,忙转头道:“殿下,我可是替你报了信的,你怎么不帮我呢?”
朱谨深道:“我帮了。舅舅不是嫌戒尺太小家子气了?”
这算哪门子帮!李飞章气得要跳脚,又忙向皇帝哀求起来。
皇帝想了想,道:“今番你没闯出大祸来,自己也算吃了些亏,换成板子,二十板是有些重了。”
李飞章一喜,就听皇帝继道:“就减半罢。”
说话间,林安响亮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启禀皇爷,板子拿来了。”
他说着,弯腰小心地掀开半边帘子,把拖来的板子给皇帝看,那其实更近似于一根木杖,度其长度尺寸,绝不是打手心用的。
李飞章一见就大惊失色:“皇爷,这、这可万万不行,我哪里受得了这个!”
皇帝道:“你就是平时没受过,受一回,才能有个惧怕,行事才能多些分寸。你如今还好用年少轻狂遮个羞,翻过年就加冠成人了,再叫人为这种事告到朕面前来,丢不丢人?你不要脸面,大郎总是要的。”
他说罢不再理会李飞章,吩咐左右:“好生服侍二郎,若有什么,再去报朕。”
转目向沐元瑜,想说些什么,又止住了,“罢了,二郎病着,这会不是说话的时候,你们兄弟俩初进京来,先回去洗个尘罢,安置好了递折子进来,陛见时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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