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锦笑了笑,洗完了脸,继续洗手。
“媳妇儿,娘跟你商量个事——”
万氏急忙帮她淋水,“你看,我那个乖孙是早产,看着就叫人心疼,一时也找不好乳母,娘的意思是,不如先让白仙童留下来乳他,等过几个月,等我乖孙长壮实了,你再觉她硌眼,咱们便叫她走,你看成不成?”说完,看着她的脸色。
梅锦直起身,甩了甩
甩手上的水滴,道:“娘,只要你看她不硌眼,不想赶她走就行了,不必问我。”
万氏有点不敢置信地看着梅锦,吃吃地道:“媳妇儿,你……你如今改了主意,肯让她留下啦?”
梅锦道:“她是孩子母亲,赶她走了,谁带孩子?”
万氏又惊又喜,忍不住吁叹道:“锦娘,你可真真是个贤惠人。我家长青实在有福。等他来了,要是知道你同意了白仙童的事,不知道该多高兴。你不晓得,那晚上他找我说这事,叫我看顾的时候,不止我狠狠骂他,便是他自己也是在骂自己,就说对不起你……”
“大娘子!不好了!”
万氏正说的起劲,小丫头阿九风一样地跑了过来,把万氏吓了一跳,转头呵斥她咋咋忽忽万一吓到了自己孙子,阿九拼命摇头,嚷道:“老奶奶,大娘子,不好了!胡管事昨夜赶着我们车子跑了!全都不见了!”
万氏大惊,梅锦也吓了一跳,急忙到了前头,果然,看到昨夜停车的地方空荡荡的,人和车一齐都不见了。想必那个胡管事趁昨半夜梅锦在里头帮白仙童接生,起了歪念,竟把马车连同里面没拿下来的行李全都一股脑儿地给卷跑了。
万氏气得差点仰倒,和梅锦还有阿九急忙到附近去找,找了一大圈,连半个影子也不见,心知是找不回了,回来后不住顿脚,破口大骂胡管事黑了良心,要扑死街沟不得好死。骂完胡管事,又噼噼啪啪地骂阿九,骂她昨夜只顾偷懒睡觉,没有看好马车。
她骂着时,梅锦焦虑不已。
马车被偷走了,这里距离静州还有一半的路。如果是自己,咬咬牙走上个几天,也就走到了。但如今带着个刚生产完的妇人和婴儿,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走路过去,必须要有车。
所幸昨天落脚时,万氏和白仙童的细软都拿了下来。现在唯一的办法,或许就是在路边拦车了,看能不能用重金打动路过的车主,收容自己这几个人,一并给捎到静州。
☆、第四十六回
梅锦叫万氏停下咒骂,把情况跟她说了一遍。万氏无可奈何,这会儿也只有听的份儿,当下吩咐小丫头照料着白仙童母子,由梅锦和万氏两人一齐到路边开始了等待。
天渐渐大亮,昨夜在她们附近留宿过夜的人纷纷携家带口重新上路,大路上的人和车也多了起来。从早上一直拦到了晚上,那些有车的,根本停也不停,唯恐一停下就会被人强行蜂拥而上。
万氏只和梅锦一起拦了半个白天,便嚷着头痛乏力,被梅锦打发回去休息了。只剩她独自站在路边。好不容易偶尔遇到一两辆终于肯停下来的,一听说有四个人,其中一个是刚生产完的,还带了个婴儿,摇头就走,叫都叫不住。梅锦又换了个路口,依然无果。整整一天,徒劳无功,整个人又饿又累,眼看天黑下来,又下起了雨,只好拖着疲倦的腿先回了住的地方。偏偏祸不单行,阿九又说昨晚下车时只拿了一天的干粮,这会儿吃的只剩下了一块饼了,问梅锦该怎么办。
婴儿在啼哭,白仙童病恹恹,万氏在抱怨,小丫头眼巴巴看着自己,梅锦压抑住自己几乎就要崩溃了的情绪,叫她把那块饼拿到灶房,加水烧成糊糊后,找了个破瓷碗,装了一碗先给白仙童吃,剩下一点分给万氏。
“那大娘子你和我呢?”阿九肚子也饿了,巴巴地看着梅锦。
梅锦叹了口气,从万氏装了细软的包袱里拿出银子,准备去边上落脚下来的人那里去问问,看不能有人好心可以匀一点干粮出来。冒雨走出去时,看到对面跑来了一个看起来像是家仆的男子,问她这边上是否还有空的屋子可以过夜。
梅锦瞥了他身后一眼,见路边远远停了一辆马车,应该就是这户人家的,一个激动,立刻道:“你们来的太晚,天又下雨,空屋早就全被占满了。但你们不嫌弃的话,我那间屋大,可以分一半给你们挤挤过夜。”
仆人跑回去传话,过了一会儿,那辆马车过来了,车上下来一家三四口人,家主是个中年男子,边上是他妇人和一儿一女。夫妇二人向梅锦道谢,梅锦将几人让到了屋里。
万氏早也饿得前腹贴后背了,只是怕饿了白仙童没奶水,自己那碗也舍不得吃,全让给了白仙童。白仙童吃不完,她才端了起来,狼吞虎咽地吃了下去,见碗底还有点糊着,正伸舌头舔,忽然看见梅锦带进来了几个人,有男有女,身上被雨水淋湿,唯恐惊吓到了自己孙子,放下碗,正要过去问,见梅锦盯着自己,嘴巴张了张。
梅锦走到她边上,低声道:“他们有马车。”
万氏顿时醒悟过来,脸上露出了笑,忙上去帮忙安顿,还大方地分了些自己铺位里的稻草给对方铺,十分殷勤。
……
这户人家安顿好后,坐下来吃东西。听阿九说没了干粮,便分了些过来。又见她们几个全是女人,还有个刚生产了的孕妇,便问究竟。万氏啪啪啪地把遭遇说了一遍,对方夫妇听了,跟着摇头叹气不已。又互问籍贯,才知道这中年男人姓汪,妻子刘氏,竟然这么巧,夫妻二人在龙城开了家布店,定居了有五六年了。老家是四川的。两个月前,老家的亲大伯死了,一家几口人回去奔丧,因为些别的事,当时没有立刻回云南,不想前些时候,四川竟然起了这样的乱子,他们唯恐再晚了便回不去,匆匆上路回云南。恰好今日行到这里,天黑下雨,便打算找地方暂时落脚一个晚上,等明日继续走大路,到静州后,再从静州转道回云南。
万氏连呼凑巧,说自己便是马平县人,又说自己儿媳妇在马平开了医馆,当地无人不知。刘氏看着梅锦,惊喜地道:“竟然这么巧!裴娘子,我在龙城时,听我一个姐妹就说起过你的医馆,说马平县有个女郎中治好了她多年暗病,感激的不行。没想到竟在这里遇到了你!大家既是同乡,你们又落难了,明日干脆跟我们挤挤,一起先到静州,等我们找到了船,也可以一块搭伙回云南的。”
梅锦大喜。
她接他们进来,本来就是希望能找机会开口,挤他们的马车一起去静州。现在这个刘氏自己主动开口了,哪里还会客气,赶忙道谢。
万氏也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心既放下了,又遇到老乡,老毛病就又上来了,难免想显摆下,便咳了声,道:“那就多谢你们好心载我们一程。只是我们到了静州后不一定立马回云南。我儿子如今是都尉,手下带了不少兵,前些时候他有要事在身走了,还没回来,突然就闹出了乱子,我们几个娘儿们这才自己先到静州避避的。等他知道我们在静州,他就会找过来接我们回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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