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语气一本正经的,看她的眼神里却带了促狭之意。梅锦立刻明白,这家伙是死性不改在拿自己开玩笑。非但没有不快,忽然反觉得轻松了不少,便笑道:“随你怎么称呼。二爷觉得怎么顺口就怎么叫吧。”
李东林道:“嫂嫂,须得叫我二弟才对。”
梅锦笑了笑,依他叫了声“二弟。”
李东林应了,自己却又嘀咕了声:“怎的听起来有些怪?”
梅锦不再与他玩笑,道:“你们路上辛苦了。不是说到矩州接的吗?”
李东林也收起嬉笑神色,正色道:“赐婚圣旨前些天到了龙城,我母亲不胜欣喜。因长兄月前带兵去了戎州,战事正紧,我母亲已派人给他送去了这喜讯,料他一时之间脱不开身回来,便派我代替长兄来接尼一行人。怕路上受战事影响,为平安起见,叫我先到这里来迎。我母亲叫我转话给嫂嫂,说若非战事正紧,原本无论如何都该我兄长自己来迎亲的,还望嫂嫂见谅。等到成婚之日,我兄长必定会准时归来。”
梅锦微笑道:“多谢李府君挂心。国事当为重,我这里无妨。”
李东林又取出一只巴掌大的金丝勾边黑色锦袋,递了过来道:“这是我母亲叫我转给嫂嫂的,里头是只虎牙,请高僧开过光的。我们那边的一个说法,保平安喜乐。”
梅锦接过,解开口子,果然倒出一只象牙色的光洁虎齿,一头打洞,以红色丝线系穗。
她知土司府亲兵便以蓝色虎牙文身,这虎牙想必是李氏的图腾了。手心握住光洁虎齿,先前过来时的种种忐忑与思虑慢慢消散,郑重道:“多谢府君心意,我领受了。到了再去拜谢她老人家。”
李东林笑着点了点头,道:“那就上路吧。我家中一切都准备妥当,我母亲就盼着你到了。”
……
半个月后,梅锦一行人抵达昆州。当日先回了马平外她自己的庄子里。次日黄道吉日,便是大婚之日。
土司府那边几日前便派了人过来,协助李管事等人准备婚事。庄子里外张灯结彩,万事齐备,就等着她回来。
当晚梅锦落脚下来,排除杂念,早早睡了,第二天起来,神清气爽,路上疲乏一扫而空。中午,安排梅锦沐浴梳妆。
梅锦脱去衣裳,跨进装满温水的大木桶,从头到脚洗完澡,见肌肤被热水泡的泛出淡淡一层粉红色,幼嫩光滑,如婴儿般吹弹的破。被服侍着穿了中衣出来,坐到镜前干发等待梳妆。阿凤阿宝在旁说说笑笑,气氛轻松,暂时无事,便帮两个年长宫女揉肩捶腿,好奇打听皇宫里娘娘们的事情。老宫女便捡些吃喝玩乐的说了,听的阿凤阿宝咋舌不已,又追问娘娘们哪个最美貌。
一个老宫女笑道:“话真,我进宫多年,伺候过不少主子,还没见过哪个一身肌肤能赛过县主的,方才连我看了都有些羡慕,你们自个儿主子就是美人了,还问娘娘们做什么。”
阿凤看了还坐镜前的梅锦一眼,吃吃一笑,凑到阿宝耳边嘀咕了句什么,阿宝哎呀一声,抬手打阿凤,嘴里嚷道:“没羞没臊的疯丫头,竟敢说这种话!看我不打你!”
阿凤逃到梅锦边上躲避,口中嚷道:“梅娘子,我就说了句李大人有福气了,她就骂我!你评评理,我哪里说错了?李大人新郎官,可不就有福气了吗?她自己歪想什么?”
阿凤并非汉人,十三四岁的年纪,略知人事,性格也浪漫直白。土司府来的阿宝比她大,更稳重些,方才听她这么跟自己咬耳朵,一时臊了,便追了过来要打。
梅锦被这俩丫头吵的有点头昏,赶她们出去,叫两人自己到外头慢慢评理去,喜娘便笑眯眯地进来,开始给梅锦梳妆打扮。最后梳好头,穿上喜服,自己对镜照了下,一身大红喜庆颜色,满屋的人都啧啧称赞。这时外头忽然响起鞭炮声,阿凤又风风火火地跑了进来,说土司府的迎亲队伍到门口了。
“听说李大人昨日才刚从戎州赶回来的,今天亲自来迎亲!外头全是赶过来看喜事的民众,全都争着要向李大人道喜,把路都堵住了,李大人费了好大劲才到了门口!”
“梅娘子,我可从没见李大人像今日这么精神过,不信你自己去看!”
阿凤高声嚷道。
……
梅锦自然没机会去看看李大人这会儿到底“精神”成了什么样子。她被盖上了盖头,在喜娘和宫女引路下被送了出去,最后登上了一辆马车。
车外鞭炮声响个不停,噼噼啪啪,炸的仿佛快要掀开地皮了,连她身下的马车似乎也随之微微颤动。两边路上似乎挤满了人,除了鞭炮声,到处都是欢声笑语。
梅锦手心里紧紧握着那只虎牙,静心敛气,随着身下马车的前行,开始朝着龙城而去。
☆、第六十四回
戎州位于蜀滇交界,扼交通要道,是蜀通滇境的重要关口,早在蜀王起事之初,李东庭便第一时间派兵至此加强了防守。之后蜀王一边在山南西道与朝廷军队交战,一边也派兵试图攻占过这里,但数次无果,戎州始终被李东庭控制在手。
三个月前,李东庭被朝廷加封为平叛都督,命全力攻四川以挽山南西道败势,接管了原本驻在云南的朝廷军队后,连同数万李氏府兵一道,以戎州为后方据点,几场战事后,沿汶江渐渐向已被蜀王纳入掌中的嘉州雅州推进,逼向成都。
蜀道险峻,蜀王叛军也就是利用了这一点,借助天时地利,起先一度在山南西道将朝廷军队打的落花流水。
李东庭早在两年前开始,就已经对此有所准备,暗中详细绘制了滇蜀的山河地理舆图,对地形了若指掌。他治军严明,赏罚分明,指挥有度,每逢攻城拔地,往往身先士卒,极具个人魅力,不但李氏亲兵唯他命不从,便是朝廷军里的将士也心服口服,上下齐心,一路所向披靡。
便是半个月前,经过几天恶战,李东庭部占下了蜀王手里重要的城池嘉州,叛军后退撤至雅州固守。雅州城防坚固,易守难攻,李东庭并未继续贸然攻打,而是暂时留在嘉州休整人马,扫荡附近残余叛军。调兵遣将稳固阵地时,张富忽然从龙城赶至,带来了消息,说朝廷为嘉奖他,特赐婚江原县主。张富彼时也是老来顽童,传话时故意卖了个关子,没说江原县主是谁。
李东庭长久以来钟情梅锦,彼时又扑在城防战事上,更不知这个从天而降的江原县主是什么来头,惊愕万分,当时脸色差点没变青,反应了过来,立刻便要写奏折推拒婚事,张富这才慢吞吞地告诉他,江原县主便是梅锦,如今已经在赐婚使尚福太监的护送下行在回云南的路上,到了便可奉旨成婚。
李东庭虚惊了一场,言欣喜若狂也不为过。当时便请张富回去转话给李府君,拜请她筹备好一切,说自己会尽快回去完婚。张富离去后,他归心似箭,恨不得抛下这里一切早日回云南。只是他更清楚,蜀王虽吃了几个败仗,失了嘉州,但实力并未受到根本打击,极有可能组织人马反扑,他身为主将,城防又未稳妥,如何说走便走?一直到了五六天天前,附近城池的叛军逐一被扫荡,城防稳固,他被朝廷赐婚的消息又传开,他帐下众多将领纷纷催他回龙城完婚,道自己一干人必以命守城,李东庭交待了事情,这才一骑快马日夜兼程地往云南赶,终于在昨夜赶回了龙城,今日一早刮面换衣,马不停蹄地赶到了这里来迎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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