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沈七七的心里,还是舍不得就这样轻易放弃高考。
她这次本来是想离家出走,可是沿着马路走了很久之后,她却忽然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有地方可去。
若是搁在以前,她大可以选择去好友白小千家避避难,可是如今呢?白小千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她连人都找不到,更别提是去她家避难了。
所以,想来想去,最后却发现,她还是舍不得丢下高考,毕竟一生就这么一次,以后若是在重考补考,那意义就已经大不相同了!
她已经考了两个科目,余下的,怎么可能舍得丢掉?
地铁里面不存在堵车的状况,二十多分钟后,沈七七就从地铁里面走了出来,穿过马路,轻车熟路的便到了考点。
这会儿时间已经是八点多钟,校门口外和昨日一样,聚集了大批的考生和考生家长。
沈七七在附近买了杯热乎乎的热奶茶,捧着杯子等了一会儿,见着校门口终于打开了,这才急急的走了进去。
“哎哎哎,请出示准考证!”
正要走进教室,却被守在门口的老师给叫住。
沈七七顿脚,转头看了看那位老师,低头开始在包里拿自己的准考证。
可是……翻遍了整个口袋,都没有找到自己的准考证!
大概是看到女孩半天也没有拿出准考证,老师将眉一挑,冷冷的便笑了起来:“现在的考生们还真是天真,以为随随便便找个人就能替自己考试吗?快点,把准考证拿出来!”
“我……”确认自己的兜里没有准考证,沈七七有些无措的抬头,可怜汪汪的便看向眼前的老师:“老师,我是、我是本届的考生,我的准考证它……它不见了!”
“准考证不见了?!”眼前的老师是个女人,大概四十多岁,长得普普通通的样子,一双眼睛却甚是犀利,听到女孩这么一说,立马横跨一脚,拦在教室门口,冷冷的就道:“那抱歉了,没有准考证就不能进场!”
“我……”沈七七急得不得了,看见所有考生都已经入场就坐,就她一个人被尴尬的拦在门口,眼眶周围霎时间就泛起了红,她看着眼前这名女老师,哀求道:“我昨天还进来考过试,您就让我进去吧,我真的是本届的考生!”
“我只认识准考证!”老师面无表qíng的回答,双手环胸,微胖的身子牢牢的堵在门口,就是不让女孩进场。
恰在这个时候,送考卷的老师走了过来。
拦在门口的女老师不得不让开一点身子,可,就在这个时候,沈七七忽然撒丫子,趁着这个机会,硬是要从门口挤进去。
“哎哎哎,抓住她,抓住她!”女老师见状,立马就跳了起来,一双肥手轻而易举的抓住女孩的后衣领,用力一提,竟然又把人扔出了门口。
沈七七脚上踉跄了几步,她才刚稳住身子,女老师便已经不高兴的嚷嚷起来:“我说这位女同学,看你这人长得也不错,怎么就没有半点素质?我都给你说了,没有准考证,就是不能入场考试!”
这次,她说话的声音有些大,坐在考场里面的学生们纷纷伸长了脖子,往外探望。
沈七七难堪不已,可她也顾不了这么多,眼看这开考时间只剩下几分钟了,她心里着急得很,连连就开口道:“老师,老师,我真的是本届的考生,我没有骗您,您就让我进去吧!”
大概是这次吵闹的声音有些大,刚才拿考卷进来的男老师走了过来,看了看一脸不高兴的女老师,又望了望眼眶泛红的女孩,疑惑的开了口:“怎么回事?”
听到询问,女老师立马转身,脸上堆着笑,答道:“哎,苟主任,这姑娘没有准考证,硬是想入场考试!”
“不是,我有准考证,只是、只是不见了……”沈七七赶紧解释道。
“噢,不见了?”苟主任闻言,不由得皱皱眉。
沈七七点点头,有些期待的看着他。
苟主任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有些歉意:“这位同学,考场有规定,必须凭着准考证入场,你仔细想想,你的准考证是在哪里丢了?”
沈七七皱着眉,脑子里反反复复的想了很多变,忽然一道灵光闪过。
她抬头,着急的看着眼前的男老师,就道:“我昨天换衣服的时候,被我、被我顺手放在卧室里的chuáng头柜上!”
“那你赶紧给你家里打个电话,让你家人把准考证送过来!”之前还挺嚣张的女老师,这下倒是态度大转变,居然帮女孩出起了主意。
沈七七蹙眉,迟疑了一下,转身就往外跑去。
真是太马虎了,她居然把准考证放在卧室里忘了带出来!
一路疾跑,当沈七七刚跑出校门口的时候,整个校园上空响起一阵庄严的铃音。
这个铃音表示……今天的第一场考试,已经开卷!
完了,已经来不及了,就算她把准考证带来了,她也已经错过了今天的第一场!
刚才还满腔热血qíng怀的胸腔,这下像是被瞬间注入了冷水,统统都熄灭了。
沈七七心里难过不已,这么多天的努力,她算是白费了!
沿着马路边漫无目的的朝前走着,沈七七低着头,默默的掉泪。
“先生,小姐,大慈大悲,您们行行好吧……”
路过一个教堂的时候,一道虚弱的声音,传进女孩的耳朵里。
沈七七转过头,看着远处乞讨的一对母女,现已是六月,他们的身上却仍然穿着厚厚的棉衣,破旧的棉衣表面,早已经看不出它原本的颜色。
沈七七皱皱眉,对于这类路边乞讨的人,她已经见过太多,漠然的,正准备收回视线。
“给老子滚开!”
一声怒喝忽然传来,前边原本跪趴在地上乞讨的小女孩,估计是不注意碰到了男人的昂贵皮鞋,竟对对方一脚踹开。
“哇……”女孩被踹翻在地,霎时大哭起来。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母亲看到自己的孩子被踢打,立马就跑到了孩子身边,可她并没有功夫去安抚自己的孩子,而是跪在那个男人面前,不停的磕头,不停的认错。
就算是再冷心肠的人,看到这副场景时,都会于心不忍。
沈七七皱眉,正yù上前。
“好了,亲*的,何必跟她们一般见识,我还要去看限量版包包呢!”男人身旁的女人出了声,拉着男人的手,似乎是要将他拉走。
“下次再让老子看到你们,休怪老子不客气!”男人怒气难消,但抵不过美人的娇声,骂了几句,随后便搂着人很快离开。
“对不起,对不起……”
妇人还在地上不停的磕头认错,直到对方走远了,方才站起身子,连忙抱住自己的孩子,出声哄道:“摔着了没有?哪里疼啊,妈妈给你chuīchuī……”
这一幕,沈七七看得心酸不已。
脚下的步子忍不住往她们走去,等着沈七七回神的时候,她已经站到了这母女二人跟前。
女孩大概也就六七岁的样子,正躲在自己母亲的怀中嘤嘤哭泣,妇人满面心疼的将她搂在怀里,看到自己的面前出现一双脚,妇人缓缓抬头,一双通红的眼眶,映入女孩的眼中。
当看到那双眼睛的时候,沈七七几乎差点就忍不住落泪。
可怜与无助,迷茫与惶恐,该怎样来形容的一双眼睛,她的心灵深受震撼!
“你、你们没事儿吧?”沈七七看着地上的二人,哑着嗓子开口,心里同样也很难受。
妇人摇了摇脑袋,看了眼眼前的女孩,又低下头,轻轻地抚摸着自己女儿的小脑袋。
因为长期营养不良,女孩显得又瘦又黑,头上的毛发很稀疏,被一根红线头绑成了小辫子,应该是她母亲为她编的,虽然显得有些凌乱,但看得出编辫子的人已经很用心。
“那个……”沈七七有些尴尬,想了一下,又迟疑的道:“要不,我带你们去吃饭吧,好不好?”
听到吃饭两个字,妇人的身子僵了一下,还未出声音,她怀里的小女孩已经叫嚷了起来。
“妈,饿,妈,饿……”细细哑哑的声音,听起来真让人心疼。
看见妇人并没有要起身的样子,沈七七不禁抿了抿唇,转头看了眼四周,发现不远处有家面包店,也没多想,立马就跑了过去。
挑了五六个不同口味的面包,沈七七付账的时候,身上的钱正好够付面包钱,她丝毫不吝啬的把钱全部jiāo给了收银员,抱着面包又跑回到了那对母女跟前。
小女孩估计是头一次看到面包这个东西,开心的手舞足蹈,不过吃的时候却小心翼翼,就连一粒面包屑都舍不得掉到地上。
“谢谢,谢谢,谢谢好心人……”
妇人跪在地上,冲着沈七七磕头,那一声一声的感谢,听得沈七七心里酸涩极了。
如果,她的妈妈在世,一定也会是个好妈妈的!
也许,沈七七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她居然会和街上的乞讨者聊天说话。
而那位妇人呢,在认定沈七七不是坏人之后,倒也愿意和她开口说上几句话。
进过一番jiāo谈,沈七七很快了解了这母女二人的往事。
她们的老家都在河北,一家三口本是来京务工,怎料包工头在工期完成之后,却携款逃跑,而他的丈夫也因为在一场追要工钱的闹事中,不慎受伤,后来进医院做了手术,高昂的医疗费用让他们望而止步。
而最终,丈夫撒手人寰,留下了大笔的累累负债,以及她们母女。
妇人没有钱将丈夫的尸体送去火葬场,于是便带着女儿,租了个木板车,将丈夫的尸体拉到了郊外,然后随便找了块隐蔽的地方,直接将他的尸体埋了下去。那天晚上,下了一场很大的bào雨,女儿随着她出门,淋了雨,发了高烧,脑子被烧坏了……有时候,老天就是*作弄人,沈七七听完妇人的讲诉后,陷入深深的沉默。
沈七七没有通天的本事,她没法帮到妇人,思来想去,最后,她决定带他们母女二人去买身新衣裳。
而就在沈七七蹲在马路边,怀着沉重的心qíng在倾听那段悲惨的故事时,就在咱北京城的另外一端,医院贵宾室中,男人颀长的身子正站在落地窗前,望着远处繁华区里鳞次栉比的高楼,眸中神色,却在逐渐凝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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