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福山汗如雨下,殿下这般问话,他要如何作答?偷偷瞄瞄瑶主子神色,更是举棋不定。
要之后被这位给记恨上,府里也不用待了……
好在毕竟不是蠢笨之人,大管事灵机一动,打马虎眼儿的话脱口而出。
“殿下,西郊庄子上有人犯事儿。您看……”说得这么明白,主子您应该能够记起,那自从被您带回盛京,就再未提及之人吧?
宗政霖神色一顿,凤目中寒光乍起。若不是超出田福山能力之外,他岂会这样冒冒失失赶着到丹若苑回禀此事?
“娇娇,记得方才应允之事。本殿去去就回。”话音才落,人已是带着田福山大步离去。
田福山那鬼鬼祟祟的模样……岂是做贼心虚能够形容?慕夕瑶眼力何其毒辣,抓了湖笔在宣纸上大笔挥就,瞬间四字狂草已是笔笔锋锐。
西山别院……
第一八七章 译人
“殿下!”宗政霖前脚才迈入花厅,就听一声似曾相识的女声,带着哭腔,求救似的向他见礼。循声望去,却见淳于瑶一身鹅黄对襟外裳,畏缩着身子,与慕夕瑶极像的面孔半仰着,一双眸子里尽是哀求。
“六弟打府里来?可是被你那娇滴滴的侧妃绊了腿脚,却让哥哥好等。”高坐雕花交椅上的太子爷,一身杏黄诸君朝服,少有的露了几分英气。
“二哥突然造访,却是怠慢。”宗政霖对他话里下作挑衅只作不闻。宗政晖越发不得元成帝看重。连其主事的刑部,本是由太子掌权总领政事,如今也被元成帝另行下了诏令,着刑部尚书并两位侍郎共同监理。其中意味,发人深省。
就这么个处境,宗政晖依然旧习难改,贪花好色的毛病,竟犯到他京郊别庄上。宗政霖对太子愈见不长进的性子,已是再不意外。
“自家兄弟谈何造访,太是见外。不过是办差时偶然路过,进来歇歇脚,讨口凉茶喝。不想竟遇见如此佳人,让孤实在震惊。这不,就等着六弟过来,咱兄弟俩商量商量。你那府上已有千般销魂的娇贵人儿,眼前女子又比不得你那心肝儿美人儿容貌精致,风情妍丽。若是六弟不稀罕这西贝货,不若将这娇怯怯女子……给了孤如何?孤随意赏她个名分,也好过待在这里,被六弟藏着掖着,白白误了个美人。”
宗政霖为何会将这女子独自一人安置在盛京城外,太子心里几番揣度无一干净。这男人嘛,谁没有个喜新厌旧时候?老六府里那个虽是国色天香,但终究还是有腻烦时候。藏了这么个楚楚可怜的女人,偶尔换换口味,抱在一处亲热几回,其中滋味,怎地销魂。
就这么只破鞋,他堂堂一国诸君,愿意将人领回宫去,日后待他登基,再分封个贵人婕妤份位,已是祖上积德,造化一场。
只是那女子却是胆小得很,问她句话都答得磕磕绊绊,若想最后成事,还得让宗政霖点头答允,放了她身契。
慕氏暂且得不到手,讨个与她像极的回宫日日亵玩,聊作安慰。到时在这女子身上,只将她当成那尤物,还不知如何舒爽。
太子越想越对淳于瑶放不开手。宗政霖看着他一副淫邪样子,凤目深处已是滔天骇浪。
觊觎慕夕瑶,即便是替身,也休想简单作过。
“此事臣弟恕难领命。”没有丝毫官腔,宗政霖回拒得干净利落。宗政晖不止自己找死,还想拉着慕夕瑶陪同他一道被元成帝怪责,就此一点,此事便绝无可能。
两人如此相似面容,淳于瑶若是入了东宫,外间传言可想而知。元成帝怎会容得在宗政莹过后,皇家再出丑闻。
当初宗政明即便对淳于瑶诸多看顾,也从未动过旁的心思。就单单出于对慕夕瑶的维护,宗政明也不会头脑犯浑,坏了她声名。对于淳于瑶这个女人,宗政明和他是抱了同样打算。虽然对她残酷了些,但总好过因了那张脸,连带得送了性命。
如今慕夕瑶并不知晓这个与她八分相像的女人存在。宗政霖隐瞒下此事,便是不想节外生枝,让小女人与她走得太近。慕夕瑶折腾人手段再厉害,对无辜之人,总是存了良善。若是得知有人因她而受累,心里必定生出恼怒。之后各种小心思又要分她心神。宗政霖如今最看重,便是她母子安危。哪怕丁点可能,他也需防微杜渐。
太子一副好商量模样,等了宗政霖半个时辰,得来就这么一句毫不客气的回绝,自然是没了兄友弟恭的嬉笑,面上逐渐冷淡下来。
“六弟可要想好,为着一个女人,拒了孤可是值当。”若不是如今老爷子看得紧,又对宗政霖显露出器重,这时候哪里需要与他说道,直接带了人走便是。
“二哥不知,此事却非送人能够作罢。这女子唤作小乔,本姓淳于。半月前已在府衙登记明年书藩院女官考校。若是通过,择日便能入宫当差,如今等同半个女官衔在身。”
大魏女官官职,细分四十余种,其中绝大多数少有人胜任。书藩院译人,便是其中难得有女子能上任的官衔。尤其是外藩进贡,拜见后宫主位时,男子不允在场。这时候书藩院译人便为皇帝妃嫔与番邦贵女做译文答录。
身为女官,自入品级名册。书藩院译人官职虽略显生僻,但品级却是正四品,即便京里四品文官当面,也得相互见礼,不得轻侮。
最紧要一条,大魏女官婚嫁,除皇帝亲指,一律至整三十,有愿意的,方可放出宫去自行婚配。若是在外面没了依靠,则留在宫中,内务府自会安排人奉养终老。
这也是宗政霖与宗政明当初初见这淳于瑶,便早早为她定下的出路。
这女子容貌姣好,免不了被人觊觎。宗政霖绝不会眼看她顶着这张脸嫁与他人,更甚者被人利用,借此对慕夕瑶生出下作念想。索性将她送进宫里,在元成帝眼皮子底下过了明路。如此一来,这女子虽会孤老一生,却能平平安安在书藩院过后半辈子。
“你!”太子惊闻他对此女滴水不漏的安顿,被堵得哑口无言,右手遥遥指着宗政霖,显见是怒极。
“好你个老六,为个慕氏,你果真心思用尽!”眼睁睁看着这么个毫无根底的女人站在跟前,偏偏一个手指都动她不得。这种极致憋屈的滋味,宗政晖这辈子都鲜有消受。
在宗政霖处受了气,宗政晖怒气冲冲带着人马片刻不留,就这么招呼都没有一声,上了官道横冲直撞,往盛京城西门疾驰而去。
“殿下,奴婢谢过殿下再次援手之恩。”淳于瑶唇上还有清晰可见的咬痕,应当是方才惊恐之下伤了自身。
“书藩院译人一职,田福山可与你说过?”不论这女子是否甘愿,这条路她都避让不开。
“是,管事大人早些时候就与奴婢说得清楚。奴婢愿意入宫。”
“如此最好。明年春即是大考,你若有需要,尽可说与田福山知晓。”如此强迫一个女子,宗政霖在旁的地方,不会吝啬于丰厚补偿。
丹若苑里,慕夕瑶仰头望着大步而来的男人,瞥瞥沙漏,嗯,很好。这“要事”一去就是一个半时辰,再看boss神情,似乎压根儿没有与她提及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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