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榻上浑身赤裸,目光呆滞的女子,宗政霖怒气陡生。
“本殿可曾告诫过你,但凡离开书社,必得让护卫紧紧跟随?”
淳于瑶瑟瑟发抖,身上布满青紫淤痕。尤其胸前,还在隐隐作痛。双手死死扣住身下被单,只默默流泪,呜咽着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宗政霖眼看面前女子被人欺辱得不堪入目,再生着一张与慕夕瑶极为相似的面孔。火气顿时压制不住,抬脚就踹翻了榻前矮几。
“混账东西,给本殿拖出去砍了!”
地上被折断手臂,嘴角尚且淌着血迹之人,见六殿下如此震怒,出口就是取他性命,已是再经受不住,哀叫一声闭过气去。
“殿下,此人乃冠军侯侯府二房长子。殿下三思。”卫甄自在门外听出里间动静,从始至终不敢抬头。床上女子虽与殿下无甚干系,可那张脸……不想死的,还是避着些好。尤其是碰了这事儿,忌讳大到想想都令人心颤!
冠军侯……宗政霖杀气更甚。太后娘家人,宗政晖好大手笔。
“废了他双手,将人带到岳来楼看押。那双狗眼也无需再留。”
六殿下从来不是温软之人。触了他底线,手段惯常狠厉偏激。
再看床上淳于瑶目光空茫,竟是连男子面前遮羞都顾不上,显见是生了求死之心。
“若想寻你那亲弟,便收起作死打算。当真想不开,本殿也不吝送你一程。”
淳于瑶本是绝望的脸上,随着宗政霖冰冷话语渐渐起了变化。最后终是泪如雨下,蜷着身子痛哭失声。
卫甄扛着人悄然退下,带门时候,只见得殿下抬手解了披风。经了此事,怕是殿下与太子算是彻底撕破脸皮。依殿下脾气,接下来日子该是清闲不了。
素味斋中,慕夕瑶意犹未尽。只可惜隔壁之人一曲过后再无声息。正收了心思打算好好用饭,却被隔壁两人说话吸引了心神。
“殿下,于音律一道,您已是自成一家,少有人及。能于政务闲暇有此功底,在下敬服。”
“先生谬赞。本殿也只是略得其味。比不得先生所创徽体,于文士中声名远扬,影响颇深。”
徽体?慕夕瑶眼中精光乍现。今日倒是来得正巧,竟在此处遇了熟人。当先出口那人身份,也是了然于心,无需置疑。
第二二九章 偶遇
肖烨亭竟在此处。不知与陶翁不修边幅相较,“北肖”又是如何风采。
慕夕瑶示意蕙兰莫要出声儿,自个儿竖着耳朵听两人说话,一面不忘津津有味享用吃食。偶尔听隔壁两人说得有趣,便捂了嘴窃窃而笑。如此有失风仪,看得蕙兰止不住叹息。
主子这模样,分明是被殿下纵得没了正形。
“殿下,伍大人如今可过了清河渡口?算来到章台还需大半月功夫。这一趟过去,怕是不容乐观呐。”
“先生所言极是。可惜伍安华走得太过匆忙,许多事情不及交代。”
“恕在下直言。就怕伍大人刚正太过,听不进您劝诫。”
隔间静默良久,传出宗政明一声长叹,“若是此案不成,也只能保他周全。”
慕夕瑶缓缓搁了竹筷,眉宇间带上疑惑。
章台,案子?她是否错过了什么?能让宗政明做如此打算,定然非同小可。
闭了眼睛努力回想,好似有模糊记忆一闪而过,快得她抓不住头绪。能让上一世浑浑噩噩的慕夕瑶留有印象,可见这事情已是闹得人尽皆知。
正烦扰间,目光无意中扫过角落水磨,慕夕瑶身子一震,眸子倏然睁大。
是它!竟是原本该发生在章和十五年年初,震惊大魏的三州捐税一案!而此案初始,便是自章台拉开序幕。整个案件波折不断,期间落马之人不计其数。直到一年后才由元成帝钦点巡察使陈廷玉赶赴柳州,又经大半年明察暗访,终是抽丝剥茧,将一应涉案官员尽数收押,送盛京查办。
九百万两税银贪墨,最终落定却是盛京朝堂近三成官员牵扯其中,停职罚俸。直接涉案之人,俱是午门抄斩,九族流放。明面上此案尘埃落定,只半月后,关内侯突然暴毙,太子太傅王崇焕卸甲归田。明眼人一眼看穿其中猫腻,俱是沉默以对,三缄其口。
只因关内侯乃当今已逝元后,周后娘家兄长,大魏太子嫡亲娘舅。之后元成帝命太子入翰林纂修《魏典》,收回其盛京兵权,这也导致废储之说闹得纷纷扬扬。
如此重大事件,宗政明竟被牵扯其中?慕夕瑶神色凝重,抚额沉思。
除她之外,如今恐怕没人能料到章台一事牵扯竟如此之深。宗政明如今打算,显然此事未引起他足够重视。别说保伍安华无事,就是他自身,也是身陷危局。
上一世宗政晖背后之人设局,本是想强势阻断宗政霖仕途。可惜被那男人看穿,反戈一击逼得宗政晖差点丢了储君位置。而第五佾朝趁势而起,出谋划策,辅佐宗政明渔翁得利。
这一世,宗政晖竟将矛头直接转向宗政明。是顾忌宗政霖底蕴莫测,不敢妄动。还是想尽早铲除与宗政霖多番联手,同样深受元成帝看重的宗政明?
慕夕瑶端起茶盏,眸子微微眯起。透过升腾的雾气,看向角落里安静搁置的一方水磨。
柳州,水磨之乡,汉水明珠。
便是这样的地方,即将掀起滔天巨浪……
宗政明此时万不该被此事拖累。太子虽愚钝,但身后势力不容小觑。除此之外,宗政涵狼子野心,从未停止过一旁窥伺。
宗政霖尚未封王,属地更是没影儿的事。若是宗政明被元成帝弃用,太子与宗政涵必会竭尽全力向宗政霖发难。到时六殿下腹背受敌,不说那男人本事如何,只说日子也不会太过安逸。
一想到没了舒适日子,还要殚精竭虑,慕夕瑶脸色已是阴沉下来。
对付宗政霖就是变相与她过不去。她儿子将来拼爹,还指望着那男人威风凛凛,万人俯首。
如此看来,这事情还得早作打算……
“蕙兰,取琴。”后宅女子不好冒然登门,那便想法子引了人过来。
今日这般主动寻了宗政明透个一星半点儿,也算对得起与慕夕婷之前姐妹情谊。
若是她没料错,宗政霖此时必然也看出此事不妥,应当也放了心神格外留意。可惜宗政霖再是老谋深算,事情没到那地步,也实难看清其中盘结。
与其当面说与他听,引起他猜忌,不如让宗政明打了头阵,使得局面清明,撕了那层伪装。稍后借势而为,相信六殿下绝不会落于人后。
宗政明与肖烨亭正暗自为章台一事费神,便闻左面瑶琴声叮的一声,似乍然响在耳畔。并非大魏传承古曲,亦非文士扬名之作。此曲节奏紧促,铮鸣不绝,似千军万马奔腾而来。场面宏大,兵戈相见,只短短一段,已是听得人热血澎湃,激动非常。
之后曲子骤然转变,与之前高亢相比,无疑显出低沉悲壮。当最后一个尾音落下,素食斋中一片沉寂,众人似沉浸在金戈铁马的画卷之中,久久无法回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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