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统领,妾有一事,需得求了统领代劳才好。”
怕什么来什么。卫甄身子还没站直,就被慕夕瑶软绵绵一句话吓得面色都变了。又有一事交代他去办?还是殿下不在的时候?
卫大人背脊发寒,隐隐察觉出不妙。
依山搭建蓬帐之内,两面儿设了案席。高处独设首位,正是宗政霖端坐其上。中央空地燃了篝火,虽是白日,但阴云压得很低,天色跟着暗沉下去,倒叫慕夕瑶觉得像极了傍晚之景。
“卫大人到,木槿夫人到。”唱诺声打断席间热闹,众人惊愕偏头向外望去,想不到殿下竟允了木槿夫人列席。这般恩宠,与正经皇子府里内眷又有何差别?
卫甄心下一跳,冷冷瞥了眼那不开眼的侍人。他的名号,如何也不敢压这位顶头上去。这般唱诺,对主子已是大不敬的罪名。
慕夕瑶对此不以为意。她如今是殿下外头的女人,自然没有近侍心腹来得重要。目光略一扫过,但见地上铺了厚厚毛皮,众人俱是席地而坐,倒是有种塞外疏旷之感。
宗政霖抬首便见慕夕瑶裹着孔雀氅迎面而来。毡帽压得极低,身姿摇曳,仪态万方。
“妾请殿下安。”不顾两旁之人压着嗓子暗地里嘀咕,妖妖娆娆屈膝俯首。看不清面目神情,只那声气儿,七扭八转多少个调调,被这女人呢哝软语唤出来,在座诸人不觉就消了音。
“近前伺候。”宗政霖左手执盏,下颚微扬。凤目紧盯她身影,眸色沉了沉。
起身应诺,女人提步近前,离得半臂开外,扶着膝头端正跪坐。半侧着身子对着他,一双青葱白玉的手掌抬起,就这么相对抚上帽檐,缓缓揭开兜帽。
因了有氅衣宽袖遮挡,旁人还未得见,于她极近处,宗政霖眸子骤然紧缩。半分迟疑不见,长臂一展,已是将人打横抱在膝上。手掌扶住她侧颜,将她一张妖娆芙蓉面强扭着扣在胸前。
即便面上覆了轻纱,眉眼被她描摹得根本无需观摩其面容,便知怀里这个是绝顶勾人的妖精。
慕夕瑶借势伏在他胸前,起初还算计的眼神,此时已隐隐透出怒火。
众人一片惊愕,便连宗政霖私军中几位将领都失了镇静。
殿下这是何意?众臣面前,与个女人搂搂抱抱,便是宠爱再过,也不至抬举至此。尤其几位心腹近臣,更是心神巨震。京里慕侧妃盛名无匹,膝下又连出两子,也未见殿下给了这般大的脸面。
齐齐偏头向立在六殿下身后的统领大人张望过去,却见这位往日里在慕侧妃跟前走动颇为勤快的大人,居然目不斜视,一副凝肃模样,半点不吃惊,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这是对京里侧妃信心十足,不担心那位失宠呢,还是在这位夫人面前同样吃得开?
底下各人正惊疑不定,乱作一团的思绪尚未理清,便见殿下竟又缓缓俯身,与身前女子越发离得近了……
第三三二章 觉察
眼底蕴着冷芒,慕夕瑶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她这饵料才刚刚现身,贼人已迫不及待先行动了手。
玉佩淡淡发着温热,并不致命,却十分古怪。热度比柳妃昏迷那次还不及,按照以往惯例,该是对她本人无甚伤害,只是警示沾染上不干净的东西。
她打门口进来,穿过两旁案席,能动手的便是座下之人,且功夫极俊!此人性情果敢,瞅准时机便是一刻不曾耽误。东西既沾染在她身上,害不了她,所图还能是何人!
一双眸子掩了心绪,仰头望着宗政霖渐渐靠近的俊脸,慕夕瑶忽的就伸出了手。不待众人反应,人已是嘤咛一声,紧紧环住面前男人,抬了脑袋亲热贴上他脸庞。
被她莫名亲近震惊一瞬,宗政霖顺势扶了她腰肢,凤目闪了闪。
“殿下好生狠心,放了妾孤零零一人,帐冷寝寒。瞧着营帐里哪样物件,都能想起殿下在时情景。妾脑子里反反复复,念的不过殿下一人。想得心都有些发疼了,才等来您传唤陪侍。妾已经想着,殿下莫不是嫌弃了妾的出身,觉着妾是个上不得台面的……若是这般,在众位大人跟前,妾哪怕是心痛像是要撕裂开去,也会捂了脸面远走开去,绝不叫殿下为难。”
话里凄凄哀哀,夹杂着颤巍巍哭音,有种惶然自苦的伤痛。女人做到这般,便如菟丝花离了依傍无法存活。倒叫众人对木槿夫人轻看两分。
“好在,殿下终究是念着妾的,您还是心疼妾的是不是?妾一腔仰慕,到底未曾空付。”安静宴席上,只她一人压着嗓子呜咽诉请,整个人伏在六殿下肩头,似激动太过,连肩头都隐有颤抖。
嘶……这,这是视他们如无物啊。大庭广众之下,明着投怀送抱表露爱慕。北地官员刹那了然,越看越觉熟悉。这不就是外间养着的那些个,每每用到他们身上的伎俩?无非就是想留了人在,好多得些好处。
只眼前这位更加大胆,殿下当前,说话极其露骨,十分懂得讨好男人那一套。若是换做他们,有这么个女人当众诉请,心里如何都得添上几分得意。方才的看轻,立马变成这女人工于心计。
自京里来的军中将领,面容似有龟裂。北地女人,放浪不知礼数。这般缠上殿下,只怕会坏了殿下声名。这时候,慕侧妃是赶不上拦阻,便是有林女官在也是好的。只可惜,哎……那位前日染了风寒,这会儿还在锡城里安心静养。
唯一在近处将慕夕瑶行事看得分明的卫甄,此时已是微微垂首掩了面上惊骇。瑶主子环住殿下,在主子爷背后写的那句话……幸而主子在此,否则有此疏漏,他是万死莫赎。
眼底厉色闪过,面上不动声色,宗政霖渐渐勾起嘴角。
本还对她这身打扮极是不满,但看她眼中猛然蹿出的火苗,再得她这般传了话,哪里不知她是一心着紧他,又恼狠旁人诸多算计。这般作想,便将小女人先前欲兴风作浪的错处抛诸脑后。六殿下心肠放软,嘴上本是应和她一番做戏,隐隐便带出三分真意。
“怎堪令佳人空待。本殿自是疼惜美人。”掌心在她腰际摩挲,极是暧昧亲密。之后抬手捻了她耳垂,朝着耳蜗呼出口热气,眸色带火,揽着人笑得意味深长。
那情态,在座男人哪个瞧不明白。没成想殿下风流起来,竟也放得下架子,当堂与女人调情。
底下妄图攀附之人,见了这一幕悔得肠子都青了。当初怎就听信谣言,说殿下是个性情淡泊,最是厌烦往府上送女人的。如今亲见,殿下分明就是个中老手,就不知狩猎回去,还赶不赶得上亡羊补牢。不过这人选嘛,得多用些心思。比照上头那妖妖娆娆的挑拣,总该机会大些。
官场之中,主子怎么乐呵,下头人也得跟着逢迎。于是便有大冷天里衣不蔽体的胡姬怜人竞相入席,气氛转眼间浓烈起来,欢笑嬉闹声不绝于耳。又有舞姬场中助兴,击鼓响铃好不热闹。一时间个个缓了神色,渐渐便露出锡城里常有那番做派。
因是胡女,性子自然比长在中原的女人热情痴缠。几杯烈酒下去,男人晕了头脑,兴头一起,底下便有靡靡情音传进慕夕瑶耳中。像是男女搂抱一处,咂嘴儿啜弄声听得人面红耳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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