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亭里俯瞰内院,原本还种着凤尾竹的那一片儿角落,如今正红艳艳开着一树树台阁朱砂。花瓣儿上衬了雪,枝头被压得沉甸甸弯了腰,偶有风过,便带着沁凉梅香,染得周遭都恬淡了。能在北地见到梅林雪景,显见他花了心思。
“殿下何时叫人种的?妾怎地不知?”明知她爱梅,偏就藏得深。
“前日午后移进府里。昨儿落雨路上湿滑,兼之无谓让你凭白受寒,便拖延至今。”使了力道将她转过身来,宗政霖凤目黝亮,似有笑意。
“娇娇便不曾想过答谢了本殿?”尾音微扬,目光灼灼。
就知不会是凭白无故。六殿下恩赏,哪回是没讨了更大的好处回去?老说她是个精怪的,明明这男人比她精明上不知多少去。
抬眸浅浅一笑,探手勾了他颈脖,脚尖踮起,颤着睫毛闭了眼眸。
唇齿间是他似疾似缓的碰触,浅浅柔柔,背心上男人托着她的手掌烫得她心跳有些不稳。
“娇娇可知虎贲司因何建立?”
咦,这时候,怎么突然就说到这事儿上头?慕夕瑶美目半合,眼底舒懒带着迷糊。
娇气得很。
宗政霖带着薄茧的掌心缓缓摩挲她侧脸,嘴角微勾,眼底深处似有讥诮。“无需费心。虎贲司,长久不了。”
长久不了……四字萦绕耳畔,慕夕瑶瞬间便来了兴头。原是如此。
虎贲司如此,他,亦是如此。
“殿下,妾好似觉得猜着了些许。”不仅猜着了盛京里的事儿,连你,也看清了两分。
“哦?娇娇不妨说来看看。”
“不说的。妾得藏在心里,如今还有更重要的事儿。”
您送了宗政涵好大一份礼!不过啊,这场权势却是杀机重重。成也萧何败萧何的道理,妾还是懂的。只是大魏无萧何此人,妾寻不着更妥贴的词儿与您说道,索性就不提了罢。然则另一件看的清明的事儿,倒是能够回应两分。
“本殿跟前何事分了娇娇心思?”除了那两个小的,他想不出还有何事,更比他来得要紧。
“殿下心情舒畅,妾得陪着殿下同乐一回。”话音方落,人已是软软倚在他身上,主动凑近前去,唇齿撕磨,好不亲昵。
Boss大人少有遇上难事。计谋得逞,心情畅快欲与她分享,却又不知如何宣之于口。性情冷硬疏淡的男人,遇了感情事,难免生疏了些。
殿下,这场笨拙的赏梅邀约,妾很满意,便替您周全了男人颜面,您说好是不好?
被她这般婉转揭穿了心思,宗政霖动作一滞,本还欲端了架子,却被她丁香小舌妖妖媚媚浅浅勾弄两下,哪里还有闲暇再做他想。只被这妖精缠得耐不住疾风暴雨般压了过去。
一时间亭里暖香袭人,咄咄咋弄声煞是羞人。
盛京城里,八殿下府上广宴宾客。前边儿院子里男人们推杯换盏,后院却搭起了戏台,各府女眷凑在一处边是说笑,边是津津有味听着新排的戏曲。
因着特意说了只为凑热闹,趁着虎贲司尚在筹建,偷空寻个乐子,妯娌间难得亲近说会儿子话,便不拘位份,府上各人都下了贴。
赫连敏敏抹不开情面,除了还在禁足的苏蔺柔,便将后院那些个叫她怎么也看不入眼的,事先叫到了跟前训话。从穿衣打扮到带出门的丫头,事无巨细,都叫冯嬷嬷仔细念叨上一遍。等到一早上挨个儿查看过去,觉得带出去不会给她丢人现眼,方才端起皇子妃架子,仪态端庄往八殿下府上赴宴。
这会儿挨着五殿下与八殿下府上女眷坐到一处,戏还没唱到第二出,底下窃窃私语声便有零星几字儿钻进她耳中。
眼见她面色难看,历来宽厚的五皇子妃便好意端了热茶递到她手上。
“妹妹你也别信了外间传言,这都是没谱的事儿。京里哪家不知道,六殿下为人如何,怎可能就像了那起子唯恐天下不乱的,嘴里尽是胡言乱语,瞎编乱造。”
六殿下在锡城里的风流事儿,跟他奇袭吉塔的威风事儿同样在盛京被人传得沸沸扬扬。那什么收用了个不要脸的寡妇身边伺候,还宠得跟宝似的。这话不说赫连氏听了面上难堪,换做京里任一家主母,都会觉得臊脸。
“五弟妹这话不对。最新的说法儿,殿下围猎那日专程传唤那女人伴驾,这事儿可是许多人亲眼目睹。都说殿下宠爱那什么夫人的,相较对慕侧妃,好似都要重上那么两分。”
太子侧妃眼角微挑,翘着尾指拨了茶叶末子,眼睑微垂,极是好心情吃了口茶。能看六殿下府上笑话,最是乐意便是太子府上一干人等。
“这话也不能这么说。慕侧妃到底是有两个儿子傍身的……”
安慰也罢,嘲讽也罢。这话不管怎么说,都是在落她赫连敏敏的脸面。堂堂正正的皇子妃跟前,有个侧妃盛名在外已是戳她心窝子。这会儿又出来个恬不知耻的北地寡妇,这日子过得……殿下怎就偏偏在北地传出这起子糟心事儿!
自嫁入六殿下府里,这还是赫连正妃头一回为自家男人的风流韵事感到揪心的恼恨。
第三三八章 留心
听了会儿戏,众人便结伴往园子里瞧瞧据说是八殿下侧妃,姒氏专程从津州买来的名品鹤望兰。
“这花儿啊,她娇。外瓣儿洋红,内蕊宝兰。柱头霜色,形似仙鹤昂首。冬日里得日头下边儿晒着。水得吃饱。到了盛夏天儿里,整株花又得蒙了绢纱遮阳。虽是难养,好在殿下给了人伺候着,妾也就留着偶尔赏玩。”
姒氏面容精致,身形玲珑,一口轻柔调子,在府上只论侍寝,也就堪堪比赫连葳蕤少那么一两个晚上。尤其近月,宗政涵来她屋里次数显是多了几晚,隐隐有压过去的架势。
本就是侧妃,能名正言顺将赫连家的女人踩在脚下,姒氏借着赏花这当口,眼底隐隐有着张扬。她虽不及赫连葳蕤聪明能讨了殿下欢心,但若论起伺候男人,府上可没人比她更精于此道。
落后众人几步,赫连葳蕤似是不察,对宗政涵旁的女人压根儿未曾放在心上。借了今日这难得机会,她有更紧要的事情非探查出个结果不可。
“姐姐觉得这花儿可好?”因了姐妹关系,正巧让她能够亲近六殿下府上一干女眷。而她要寻的人,当在其中。
“若是爱看,自去讨好你家殿下。”明着已是不待见她,这女人居然能厚颜跟了一路。赫连敏敏神色冷淡,扶着桂黎往边儿上挪了一步。
眼底有厉芒闪过,赫连葳蕤微眯了眼,嘴角一挑,索性退到张氏身畔,更合了她心意。
“鹤望兰虽好,不过妾听说,两晋那边有更稀奇的花树。每年到了花期都是只开花,不长叶的。非得等到花谢了,那叶片才会冒尖儿发芽。极是有趣。”
“那花儿叫个什么名儿?得了机会也好瞧瞧去。”前头太子妃听进耳中,便对这从未见过的稀奇玩意儿上了心。
“好像也是什么兰的,没大能记住。”赫连葳蕤似有窘迫,毕竟这话是她起的头,答不上来,便有哗众取宠的嫌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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