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兰这却是多想了。她前脚刚出门儿,来报信的卫大人紧跟着便被良娣娘娘自偏殿请去说话。
一见瑶主子面上亲切和善笑意,卫大人便头皮发麻,立马觉出不好。
上一回,瑶主子露出这般神情,还是因着那淳于姑娘与殿下闹腾。召唤他到跟前,允诺事情办好了,重重有赏。
好在,那“赏赐”不像瑶主子这般不靠谱,墨兰是个好姑娘。
“卫大人,本宫跟前最得用之人如今可是你家夫人。知恩图报的道理,大人该不会不知晓的吧?”
座上女人星眸璀璨,斜斜挽起的发髻上,一支白玉步摇高洁雅致。
卫大人面上神情似有龟裂,只觉那簪子,凛凛散着寒气。
卫甄此刻心里苦啊!您说您给的赏赐,微臣虽也震惊,可半点儿没敢置喙。如今人已是迎进了家门,自此过后,微臣是不是都得“知恩图报”了?如今不过是担了个“你家夫人”这层身份,再之后,还有“你孩他娘”这笔帐,需得接着偿还。
目的达成,慧仪宫中良娣娘娘心情和悦,晚上独自一人,也多添了碗饭。
而在包氏宫中的太子殿下,对着满桌子吃食,味同嚼蜡。
“太子殿下,妾只是初来乍到,许多事情心里实在拿不准。方才出此下策,叫人往各宫里打探消息。”
丽安郡主面上颇有难堪。后宫里,最忌便是被主事的男人发觉有人使了手段。她从未想到,不过收买些个宫女太监,还只是不怎么得用之人,竟也能被他查出,了若指掌。
大魏皇宫,已然森严到如此地步?还是说,只他东宫里如此?
从他开了个话头,这女人便羞愧中稍带有紧张。奈何自恃身份,不好低头与他认错。想起那个每每被他逮着错处,一准拍桌子跳脚的女人,宗政霖端起汤碗,好歹对这菌菇汤没那么嫌弃。
大魏太子殿下觉得,眼前女人美则美矣,却远远够不上“秀色可餐”。惟独闹心那人,便是一大早起身,顶着头蓬松鬓发,脂粉不施,也是看起来颇有滋味。
“自拿去看过。”袖袍里一纸密报递过去,宗政霖从未想着瞒了这女人东宫里有他眼线。
除了那小东西,旁的女人震慑一番,往往收效极佳。
果然,包氏瞳眸一缩,捏着宣纸的手微微收紧。
她自打进宫,顾妈妈私下里接触过何人,买通过哪些小宫女,上面都有清清楚楚记录分明。还有的……心跳骤然加快,包氏面色微微有些发白。她买通的人中,竟有人趁机与她投毒!
“太子殿下。”这会儿总算明白,今日这男人没搬了奏章过来,到她宫中是为哪般。
一来是警告,二来却是提点。给她个教训,莫以为旁人都是傻子,只她能收买人心。
“是妾考虑不周,犯了宫中规矩。还请殿下责罚。”若是没他护持,她早遭人谋害。性命跟前,脸面再算不得事儿。
还好,总算不是个蠢的。宗政霖盯视她一眼,鲜少勾了勾嘴角。搁了碗筷,端起茶盏正要漱口,却见那女人眼疾手快,赶忙递了铜盆过来。
抬抬眼眸,太子殿下没与她客气,漱洗过后,自取了宫女提上来湿布巾,擦了擦手。
“孤既向西晋求娶郡主,便不会叫郡主在大魏枉送了性命。”
男人长身玉立,站定东墙下,像是在观赏墙上挂着的宫室画。
武安郡王,此人当用。
包氏盯着他负手而立的身影,太子蟒袍加身,本就冷峻的男人,无形便添了几分气度。便是在世家公子常见的江都府,他这般品貌,也是顶顶拔尖。
他迎她进门,从第一眼起,她便知晓,这男人心性异常冷硬,娶她怕是别有用心。
如今能得他庇佑,在全然陌生之地,她未尝就没有生出感激触动。可她从他神色中看得出,他怕是半分也不稀罕。
“歇息片刻,与孤去一处地方。”
慧仪宫中,慕夕瑶特意换了身衣裳,又叫蕙兰散了发髻,重新梳了凤头。
望着铜镜里素颜白净的女人,慕夕瑶挑挑眉头,很好,看起来清澈剔透,足矣叫那男人动容。
偶尔白莲花上身,效果不错。
“如何了?”
赵嬷嬷知晓主子是有大事儿要办,赶紧上前禀明。“太子殿下领着良娣娘娘,在永安宫花园里散步消食。半刻钟前,又带着人从侧门进了万氏宫里。”
太是坏心眼儿!敢情那男人是怕万靖雯刺激不够,临到头了,再加把劲儿使使?
镜子里女人转眼就笑开了花。眯了眯眼,起身交代下去。
“旁的人留下,只嬷嬷蕙兰跟着,随本宫往万才人宫中坐坐。”
第三九七章 隔墙
“那个女人,怎能够这般亲近他。”
“本宫处心积虑,千里侍疾。换来什么!不过他扔下本宫,自去争夺储君之位。如今却莫名宠幸本宫的上一世,这算什么!难道本宫这辈子就是个笑话!”
“是她,俱是她生来不祥,与本宫冲撞。当年就该多派死士,否则怎会错杀她生母,害得本宫悔恨至今,却还留了这祸害下来。”
门窗紧闭的偏殿正屋中,断断续续传出女子尖利嘶喊声,只听得宗政霖沉凝着目色,而他身旁丽安郡主早已吓得失了魂。
“你如今还是想想,如何将投毒那尾巴断得干净为好。”
“这般小事,推个人出去领罪便是。多给些银钱,补偿家里人。这宫中婢女,愿意之人从来不缺。”
“若是那宫女扛不住审讯……”
“本宫还以为你万御女如何心慈仁善。到头来,也不过借着本宫双手,为自个儿保住性命。”
门外丽安郡主面色煞白,身形止不住晃了晃。太可怕了,今日听闻,只叫她毛骨悚然。这般诡异的场景,已是叫她惊恐得连弑母之仇,也顾之不及。
宗政霖眸子一眯,不过微微抬手,身旁立刻出现一黑衣人。得主子眼神示意,点了包氏睡穴,扶着人没发出一丝声响,眨眼就没了踪影。
屋里万氏独自念叨,满心都是如何谋取正殿里那女人性命,直至大门吱呀一声,缓缓打开条缝隙。
喋喋不休的女人戛然而止。
些微颤栗的瞳眸里,缓缓映出一只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掌。大拇指上套着她纵使转世,也不能忘却的玉石扳指。
万靖雯本还僵直坐在锦榻,随着外面那人一只朝靴跨进门来,却是片刻也顶不住,立马带翻了手边小几,整个人半立起身,尚未站得稳当的腿脚,不住打着哆嗦。
他……怎会在此。
永安宫主殿,东边侧门半开。门内佝偻的身影,正好能借着她手中微微高举的灯笼,将一张苍老瘦削的面庞看得八分清明。
慕夕瑶进门动作不由一滞,目光在她面上扫过,眸色沉了沉。
哑姑。自进宫起,见她次数一只手也数得过来,而在之前,这个办事利落之人,她还分明记得她那张并不十分漂亮,但却白皙端正的面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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