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缎里衣丝质柔滑,披在宗政霖身上,夏日里分外凉爽。
“娇娇。”没等她继续作怪,宗政霖摆正那不老实的脑袋,托着她脸庞正对着他。“生小儿时候,娇娇可担心因着容色有损,怕见了孤当面?”
她何时容色有损过!慕妖女第一反应便是撅嘴儿鸣不平。“妾姿容好得很,无论何时殿下见着都受用。”
这反应……太子殿下有些头疼。遇着个太特别的,寻常说话她脑子犯浑。
啪一声拍在小女人翘翘挺挺小屁股上,男人警告瞪她一眼,他何时又有嫌弃过她。无非是想问问她心里如何作想。
“不担心孤见着娇娇蓬头垢面的模样,折了你身上宠爱?”
混蛋,你敢!
心里叫嚣得再厉害,面上也只能不屑哼哼。“妾给您生儿子呢,您不好好看顾着妾,计较妾容色作甚!妾便是面容污秽,也是为您传宗接代忙活着,您记着更好。”待得她能风风光光出来见人,两相一比对,您还不加倍疼爱些?
听她答得理直气壮,宗政霖瞳眸一缩,抚着她发顶的手,动作缓了缓。
“皇子府那会儿,娇娇听闻孤受了风寒,头上只随意挽了个髻。”小东西虽存心折腾他,可她究竟是赶了过来,连着平日爱俏也顾不上了。
深吸口气,不理会她疑惑神情,扣着慕夕瑶后脑,宗政霖仰着脖子,浸凉唇瓣印在她眉心。
极好,没叫他失望。
乾德殿中那幕场景,如今想来,元成帝,绝不会无所察觉。
病中侍疾不忘描画精致妆容,面上是敬着皇帝,留心御前姿仪;更多,怕是争宠早已深入骨髓。就怕这当口上,帝王招了旁人伴驾,若是漏听一星半点重要消息,影响了自身前程,后半辈子都得在悔恨中度过。
淑妃今日做派,虽合了祖宗规矩,到底失了圣心。元成帝虽病得起不来身,帝王心智,怎会掂量不出其中分量。
拍着慕夕瑶背脊,宗政霖搂着这张扬不屑作伪的,越发觉得小女人周身毛病,跟她这罕见性情相比,值当他再包容些,未尝不可。
这晚上,慕夕瑶迷糊着,被存了心事的太子殿下,于床笫间强迫缠磨上许久。那腻歪劲儿,直至第二日清醒,她也没想明白到底自个儿哪处突然就合了这男人心意。
这般过去二十来日,没等到宁王殿下受命自荆州返京,元成帝再次昏厥。
章和十九年七月十六,辰时三刻,帝崩于乾德殿中。遗制太子即皇帝位,皇贵妃擢升母后皇太后,淑妃晋圣母皇太后,丧服以日易月,山陵务从俭约。
慕夕瑶得此噩耗,不由大惊。
先帝遗诏,最后一刻晋皇贵妃份位,生生压过淑妃一头?
乾德殿外,百官素服,噤若寒蝉。只新帝一双沉沉凤目之中,刹那闪过丝哀痛。
第四一零章 分封
“如何?今儿晚上,皇上可翻了谁的牌子?”先帝遗诏,丧服以日易月。才出了孝期,后宫妃嫔便等不及伸长了脖子,就看新帝最先往哪宫里去。
“娘娘,敬事房传来消息,万岁爷依旧没翻牌子。说是还在寝宫里安置。”
昨日册封大典上刚刚登上后位的赫连氏,虽有失落,更多却是长舒一口气。还好,皇上虽没来她坤宁宫,也没急着往那贱人宫中去。
熙贵妃!皇后娘娘光是想着就来气。
若非朝堂上百官跪请,两位太后亦不赞同,当今哪里能够这般轻易,暂且歇下立她为皇贵妃的打算。
一朝皇贵妃,大魏多是后位空悬,才会册封这等形同附后的位份,代理六宫事。初初听闻皇帝欲册封慕氏为皇贵妃,赫连敏敏脸色骤变,险些没发火砸了手中名册。
好在西宫太后极力反对,连着东宫那位也委婉说了句“不大合规矩”。再加上世家盘结,哪里肯让已然有两位皇子的慕氏一举登上附后位置。
便是这般恳请,那男人也不过稍作让步。不但分封她四妃之首的贵妃,更特旨赐下封号。
“熙”,《字慧》中有言,兴盛、和悦、吉祥之意。
更何论,当今圣上寝宫,特选了内廷西侧乾元宫“羲和殿”。《字慧》译注,“熙”,羲也。
这般一目了然的恩宠,后宫里头哪个不是嫉妒得双眼通红。
再看着手边搁着的名册,皇后面上更显烦躁。午后西宫太后传她到常宁宫中说话,先还是问问各宫可安置妥当,接着那话就变了味道。
先帝爷大行这才多久,太后就着急为皇帝选妃?不说今年时候不对,便是翻年过去,也轮不到四年一届大选之年。西太后笑里藏刀,不容她多说,硬是递了份早早备好的秀女名册到她手上。直至登上凤辇,皇后勉强维持的僵硬笑脸,才骤然落了下来。
“娘娘,时候不早,还是早些歇了吧。太后交代这事儿,一时半会儿也急不来。殿里虽掌了灯,夜里操劳终归伤眼。”冯嬷嬷已是坤宁宫掌事嬷嬷,见主子眉头紧皱,这般晚还为着烦心事儿操心,不禁出声劝着些。
揉了揉额角,赫连氏颓然支肘,微微闭上眼。
后宫形势比她料想还要严峻。令她颇为忌惮的诸葛氏,果然册封从一品德妃。四妃份位上,一人有宠有子,一人占着强横家事。于她这无子的皇后而言,都是眼中钉、肉中刺般的棘手人物。
至于西边儿来的女人,她倒还放心上些许。包氏不过封了个二品丽妃,便是皇帝像东宫里那时一样,偶尔过去坐坐,终究还隔着层出身。
起身唤人进来梳洗,脑子里突然就浮现出苏氏蜡黄消瘦的面孔。本是潜邸老人,又是太子良娣,被个宝林压在头上,只得了个充容份位,也难怪她羞于见人,急急带着大宫女赶回衍庆宫。听说回去就大哭一场,闹得她宫里人心惶惶。
若非此时绝非她立威大好时机,该当罚了苏蔺柔禁足三月,誊抄《往生经》百遍。
御书房中,宗政霖埋头政事,一旁小太监不时上前添添茶水,拨弄下灯芯。顾长德守在殿外,望着对面面不改色的田福山,面上亦是波澜不惊。
伺候先帝爷三十余年,这会儿等到太子登基,顾公公头一回担心,大半辈子宫中历练,伺候起新帝,恐怕远远不够用。至少比起一直跟在皇上身边心腹之人,他在许多事儿上,不及田福山来得熟稔。
好在他能混到御前总管这位置,自然也是个机灵人儿。像是如今,殿内那位绝不该出现在此的主子,顾长德便是再震惊,也绝不会向旁人吐露半个字儿。
“累了?”见小女人坐在底下耷拉着脑袋,身子歪歪斜斜靠在扶手上,宗政霖转身看了看更漏。亥时过半,难怪她困觉。
“唔。”抬手揉了揉眼睛,一身小太监装扮的女人,被御书房里骤然发出的声响唤醒。“您忙活完政事儿了?”人还有些迷糊,扭扭脖子缓缓来到他跟前。
顾长德余光瞥见那位直冲冲向着皇上走去,握着拂尘的手紧了紧。没得宣召擅自近身,这可是大大坏了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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