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说到要花钱,孙大嫂立时就怂了。而孙家大哥这时忙拉住了孙大嫂的胳膊,使劲的瞪了她一眼,示意她不要再开口说话了。
明明来的时候路上他们就说好了的,过来先闹一场孙杏花是被人害死的,唬住了众人,然后再拉了薛嘉月回去,那时众人自然都不敢出来说话的。但谁知道这秀峰村里竟然出了个这样会说话的妇人,倒将钱老太太和孙大嫂说的话都给抵了回来。看来这条路行不通了,索性便直说了罢。
于是孙大哥就跟旁边的村民说话:“我和我娘他们今儿来,一来是来看看我妹子,哭哭我妹子,二来,”
他伸手指了指站在一旁的薛嘉月:“我妹子还在世的时候,跟我们说好了,将二丫许给我家大小子做童养媳,现在我们过来,也是想要带二丫回去。”
薛永福和孙杏花现在都死了,孙大哥也是担心事情有变。毕竟他已经掏了五两银子出去,所以才打算今儿就将薛嘉月带回去。
他此语一出,旁人都面面相觑,没有说话。这到底是他们的家事,外人也是不好插嘴的。
“不行。”这时就听到一道缓慢却又坚定的声音忽然响起,“我不同意。”
众人寻声望去,就见是薛元敬在说话。
薛元敬这会儿正不紧不慢的将手里最后一张黄纸放到面前的火盆里面去。然后他手撑着膝盖慢慢的站了起来,拉着薛嘉月的手,将她拦在身后。再抬起头,目光不闪不躲的对上孙家大哥的目光。
“你有什么好不同意的?”孙大嫂一看就是个急脾气,忙扯开嗓子就叫道,“这是我和你娘说定的事,轮得到你来说话?”
薛元敬乌黑冷静的眼眸看向她,语声慢慢:“但是她已经死了。而现在,这个家由我说了算。所以这件事,我若不同意,你们谁敢动我妹妹?”
孙大嫂嗤笑:“什么妹妹?说的好像你们就是一个爹娘生的一样。我可告诉你了,二丫是我小姑子生的,跟你一丁点关系都没有,你凭什么能做得了二丫的主?”
孙家大哥忙喝止她:“住嘴。”
现在薛永福和孙杏花都死了,旁边这么多的秀峰村村民都在,而薛元敬毕竟还只是个少年,孙大嫂这样的对薛元敬说话,在秀峰村的村民看来不就是孙大嫂在欺负一个少年?若旁边的村民都为薛元敬说话,今儿他们几个总归讨不了好去。
于是孙家大哥斟酌了一会儿措辞,就对薛元敬说道:“说起来我这个妹子也可怜,嫁了两次人,但统共就留下了二丫这么点骨血。虽然这位小哥你对二丫好,将二丫当亲妹妹来看待,但你们两个半大的孩子,以后家里没有大人,日子不难过活?我也不忍心看我妹子这唯一的骨血受苦。所以我来的时候就和我娘,还和我弟弟都商量过了,待会儿就将二丫接到我家去过活。我是她亲母舅,我娘还是她的亲外婆,还能对她不好?小哥你尽可以放心的。”
他这番话倒是说的冠冕堂皇的,而且有情也有理。也本以为薛元敬到底只是个十几岁大的少年,还能不被他这番话给哄住?但是没想到,薛元敬依然斩钉截铁的回道:“不行。我不同意。”
孙家大哥一张脸就沉了下来:“小哥,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好话对你说尽,你还要这样油盐不进?这样说吧,二丫是我妹子的骨血,那也就是我孙家的骨血,现在我妹子没了,说白了你同二丫也就没有什么关系了,我这个做亲母舅的要带她回去其实都不用知会你一声。现在同你说半天,也是看在她毕竟叫过你几个月哥哥的份上。”
薛元敬看他一眼,目光中有毫不掩饰的嘲讽之意。好像在说你这番话能骗得了其他人,但能骗得过我?
就听到薛元敬在从从容容的说道:“我记得二丫的生父姓李,现在她随母嫁进我薛家,自然是随了我父亲的姓,姓薛,她什么时候是你孙家的骨血?而且,”
说到这里,薛元敬瞥了被他挡在身后的薛嘉月一眼:“她一日是我薛元敬的妹妹,就终生是我薛元敬的妹妹,又岂来她娘一死她就同我没有半点关系之说?至于说我和二丫以后如何过活,那是我该操心的事,就不劳你来操心。”
孙家大哥只被他这话给堵的心中火大。而围观的秀峰村村民则有叫起好来的:“敬哥儿说的不错。”
又嘲笑孙家大哥:“说什么你们是怕二丫受苦才要接了二丫去你们孙家,刚刚你婆娘早就把那话头给漏出来了。你们是要二丫去给你们家大小子做童养媳的吧?当我们傻,听不出来这话呢?”
就听到又有一个村民在说道:“他们家大小子我知道,生下来一双腿就瘸了,再治不好的,只怕都行不了人、事。既这样,为什么还要祸害别人家的姑娘?而且还是自己的亲外甥女?你这个亲母舅可真是够狠心的啊。”
围观的众人就你一言我一语语带嘲讽的说了起来,直说的孙大哥和孙大嫂等人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
然后就听到钱老太太出来为她儿子说话:“这事一开始我闺女也同意的,她还收了我儿子五两银子。两家你情我愿,怎么现在你们只说我们的不是?”
她的小儿子也忙接口说道:“就是。既然我二姐已经收了银子,那说起来二丫就已经是我大侄子的童养媳了。今儿我们过来就是要带二丫走的。”
说完,他又看着薛元敬,目光蛮横:“你很会说话,将我大哥都镇住了,也哄的这里的这些人都为你说话,但是我不怕你。这事我大哥和我娘是花了银子的,我二姐也收了银子。就是闹到县衙里面去,那也是我们有理。”
买卖童养媳的事,双方你情我愿,就如同买卖丫鬟一样,只要证实孙杏花确实已经收过孙家大哥的银子,答应将薛嘉月卖给他们家做童养媳,那就算闹到县衙去也是他们有理。
薛元敬是知道孙杏花确实是收了孙家大哥五两银子的,现在听到孙家小儿子说出这话来,他目光瞬间就冷了下来。
这时就听到薛嘉月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你说我娘收了你们五两银子,答应将我卖给你们家做童养媳,那我问你们,你们当时立的文书在哪里?那五两银子又在哪里?昨儿我哥哥将家里寻了个遍,可也只找见一吊多钱,没见到你们说的那什么五两银子。”
围观的众位村民听了,也纷纷的说起来:“不错。哪里来的什么五两银子?我们都没有看到。可见你们分明就是在扯谎。”
而孙家的人听了这话全都怔住了。
现在银子的事反倒不忙扯皮了,关键是,他们那个时候压根就没有和孙杏花立过文书。原本以为两家都愿意的事,而且说到底也是亲兄妹,何必要立文书?但谁料到孙杏花现在忽然就死了?而且她死之前还和薛永福说起过这事,薛永福还想利用他们没有立文书的这事来做文章,被躺在隔壁屋里床上的薛嘉月听到了,这会儿就正好拿了这个由头出来堵他们的嘴。
薛元敬猛然回头看薛嘉月,就见薛嘉月对他轻轻的点了点头。二人心有灵犀,薛元敬立时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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