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事务所_钟晓生【完结】(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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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以前也不是没有控制过自己。但每压抑一次,过不了多少时间就会更强烈地反弹,我会做出一些更加激烈的事情。只有这一次,我是真的心平气和,觉得放弃也没有关系。”

  这一次的成功让她异常惊喜,也意识到心理咨询或许对自己真的有用,所以这才来预约了第二次的咨询。她希望能够通过心理咨询的方式帮助自己完全从困境中挣脱出来。

  韩闻逸笑了笑:“有时候问问自己为什么要去做这件事,思考一下自己是不是真的想去做这件事,比强迫自己‘不准去做这件事’,会更有效果。”

  如果是以前,张珑听到这么一段话,大抵会觉得莫名其妙。可如今她有了亲身体验,她无比认同。

  韩闻逸问道:“那你们最近关系怎么样了?”

  问起这个,张珑有点不好意思:“我最近很少主动去找他了……但他来找我,我还是狠不下心拒绝他……”

  有些话,张珑很难对朋友或者亲人去倾诉。对她来说痛苦至极的选择,旁人往往很难理解她的痛苦。非但不理解,有时候或许还会居高临下地批判她几句。“为什么连这你都做不到?”、“你就是活该,就是自己作死!”……这些批评加剧了她的痛苦,也让她不愿意再对身边的人倾诉。

  但是在心理咨询室,韩闻逸从不批评她,这让她有勇气把自己内心深处最阴暗的想法也说出来。

  “其实我自己知道自己在犯贱。可是我觉得我好像已经对生活失去热情了,我对身边的人、身边的事情都提不起兴趣,只有每次跟他互相折磨完,虽然很痛苦,但这能让我知道我还活着,还是个有血有肉的人。”张珑纠结地说,“我这种想法,是不是特别奇怪?我还有救吗?”

  这番话说得心惊肉跳。可是韩闻逸的反应却异常平淡。

  “我不觉得你在犯贱,也不觉得你很奇怪。”韩闻逸温和地说,“这很正常,很多人都有过这样的想法。”

  张珑一惊:“这很正常?!”

  “是的,”韩闻逸再次肯定,“这很正常。不说远了,我有几个朋友,刚分手的时候都说了跟你刚才说的几乎一模一样的话。”

  张珑很吃惊。

  韩闻逸用肯定地眼神鼓励她。然而在他的鼓励下,张珑却逐渐露出一个失望而失落的表情。

  捕捉到张珑的失望,韩闻逸不动声色地垂下眼。

  从上一次咨询开始,张珑就进行过非常多的自我批判。“我很贱”、“我活该”、“我很坏”……直到刚才的那一段话,她说,她对生活失去了热情,她说,她很奇怪。从她自我批判的话语里,韩闻逸听出了一种强烈的感觉——那是她的“优越感”。

  每一个人都需要优越感,可优越感并不总是伴随着优秀的品质出现。有时候当人们意识到自己与众不同,哪怕这与众不同的点是一个非常糟糕的品质,他们因此受到了特殊的对待,他们就很有可能会因此产生优越感。

  而优越感这东西其实是一个巨大的陷阱,一旦人们掉进这个陷阱里,就会无法自拔。哪怕这个陷阱让他们痛苦煎熬,可是他们走不出来,因为他们需要这样一个陷阱。

  而韩闻逸告诉她,你很正常,是在用心理暗示在打破她的优越感,打破她给自己下的套。只有她不再为此而自我满足的时候,她也就不会再为此痛苦了。

  第18章

  “你家里有哪些亲人呢?”韩闻逸换了一个话题。

  “啊?”张珑花了一些时间才从刚才的失落中回过神来, “现在就是我爸, 我妈。我是独生子女, 没有兄弟姐妹。”

  “你父母是做什么职业的?”

  “他们自己做生意的。”

  “自己做生意?平时会不会比较忙?”韩闻逸问道。上一次咨询的时候他更多的围绕着当下让张珑感觉痛苦的事情。现在他们熟悉一点了, 他开始尝试了解张珑的家庭。

  “是很忙。”张珑叹气, “我小时候爷爷奶奶带我更多。但前两年爷爷奶奶都已经走了。”

  “你小时候父母很少在你身边吗?”

  “是啊。我出生那会儿,他们生意才刚起步, 什么都要自己来, 很忙很忙的。那时候家里也穷,他们舍不得来回的路费。有时候我几个月才能见到他们一次。”

  “那你和父母关系好吗?”

  “……还行吧, ”张珑犹豫了一下才回答,“不是特别亲, 但也没什么矛盾。我很小的时候就开始独立了。”

  韩闻逸了解一下她的家庭状况之后,又开始了解她的成长经历。

  “你童年有没有哪些让你印象比较深刻的事情?”

  张珑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好像没有。”

  “慢慢想, ”韩闻逸鼓励她,“不着急。和父母也好,和爷爷奶奶也好, 也同伴也好, 都可以聊聊。”

  心理咨询师总喜欢问来访者成长的经历, 这始自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学派。只是当初弗洛伊德喜欢将一切归结都于来访者童年的心理创伤和与性相关的幻想, 如今学界已经不再认可那一套理论。不过咨询师却依然喜欢从童年下手——他们想要找出的并不是来访者童年时遭受的创伤,而是想要他们了解来访者解释这个世界的方法。这一点,往往在童年的回忆中就已经可以有所体现。

  过了很长时间, 张珑才终于开口:“其实我从小身体就不好, 我能想到的童年的回忆, 很多都跟我生病有关。”

  或许是那时候烙下了病根,直到现在,她的身体也不太好,许多慢性病缠身。

  她苦笑了一下,“最深刻的回忆,大概就是我躺在病床上的事情吧。”

  韩闻逸提问的时候,她最伊始想起的就是这些。可她自觉这些回忆苦涩无味,所以不想多说。整日躺在病榻上的故事,任谁听了也会觉得无聊吧?然而在记忆中检索了一圈,印象深刻的几段,却几乎都与病榻相关,很难绕开。

  这一段记忆被她视为无用,韩闻逸却对此极感兴趣:“能详细说说吗?就是你生病的那些回忆,先说一两段印象最深刻的。”

  “印象深刻的……”张珑皱着眉头,勉为其难地开口,“我记得我小时候,好像才四五岁,就生过一场大病。那时候整整在医院住了几个月。大家都以为我可能熬不过去了,家里人每天轮流在医院里照顾我,连我爸妈都把生意搁下回来了。”

  “我还记得那时候每天吃很多药,那些药都苦得要命……我问我妈要糖吃,我妈不肯给,”她叹气道,“那会儿他们生意还没做起来,家里很穷,医药费又贵,其实是他们小气,舍不得花钱给我买糖吃。我妈就骗我,说她给我唱歌,唱《甜蜜蜜》,说我听了这首歌嘴里就不苦了。”

  她顿了顿,又道:“那时候我还在念幼儿园,幼儿园的老师让全班同学每人说一句祝福的话,录了一盘磁带给我。现在想想,让这么小的小朋友经历生离死别多不好,也不知道那些小朋友有没有被吓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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