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闻逸听外面的对话感觉不对劲,忙看了吕彤彤一眼。他这才发现吕彤彤脸上的表情无比惊恐,整个人瑟缩成一团,正左右张望,像是想找个地方躲起来似的。
他心里咯噔一下,立刻明白来的人是谁了。
他忙想着是否应该出去拦一下,没想到外面的人动作很快,病房门口的玻璃上出现两张往里眺望的脸。他们立刻发现了病床上吊着腿的吕彤彤。
“哗”一下,病房门被人推开了,一对五六十岁的中年夫妻冲了进来!
男人脸上的皱纹已十分明显,最深的是他眉心的川字,刀刻一般,可见他时时刻刻都爱皱着眉头。女人颧骨高耸,脸颊凹陷,也是一脸苦相。
韩闻逸忙站起来,想跟他们谈一下:“叔叔阿姨……”
他才刚来的及开口叫人,那中年男人一个箭步窜上前,越过他直奔吕彤彤而去。
韩闻逸愕然,赶紧去阻拦。然而事发突然,他动作还是慢了半拍。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扇在吕彤彤的脸上,打得她偏过头去!
刚才在外面,一直是女人在跟医护人员们争执,做父亲的没有出过声。此时此刻,他才满含怒气地开口骂出了第一句话:“丢人现眼!”
还站在门口的母亲哇一声哭了。可显然,她不是为女儿挨了丈夫的打而哭泣。她是在哭她的女儿为何竟会干出了如此丢人的事。
第50章
吕家父母的行为震惊了众人。人们回过神来, 立刻冲上前,将暴怒的夫妇和吕彤彤隔离开。
“把你养这么大,让你读这么多书, 你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吕父拼命挣扎, 想要挣脱那些拉住他的人,“如果不是亲戚告诉我,我都不知道你上新闻了!全家人的脸都被你丢光了!!”
吕彤彤瑟瑟发抖,想逃走, 可是她的腿绑着石膏被高高吊起, 连床都下不了。她只能用被子将自己裹起来,假装这样就能与世隔绝。
吕母的哭声很嘹亮:“你怎么能干出这种事啊?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啊?”
韩闻逸很想问她, 你是真的想知道她怎么想吗?但他知道,那些问出这句话的人,他们嘴里说的是问句, 心里却没有疑问,只有斩钉截铁地的指责——你怎么能这么想?你怎么能不照我期望的去想?你怎么能不照我期望的去做?
越来越多的人涌进病房, 有劝阻的, 有拉人的。大家七手八脚地想要帮忙控制局面, 却一度让局面变得更加混乱。
吕彤彤被人们围了起来, 将她和她怒气正盛的父母隔开。吕父无法接近, 气急败坏地抓起桌上的苹果,想朝吕彤彤砸过去。苹果还没出手, 忽然有人从旁边拉住他的胳膊, 他用力挣了挣, 然而拉他的人力气很大,他竟然挣不脱。他火冒三丈地瞪视那个抓他的人,发现那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男人。
“放手!”吕父怒斥。
“叔叔,我是吕彤彤的心理咨询师。”韩闻逸并不放手,语气平和,“我希望能跟您和阿姨谈谈。”
吕彤彤的父母显然是不太上网的,要不然他们也不会那么久了才知道女儿出事的新闻。所以他们也不认得韩闻逸。
吕父轻蔑地说:“哪里来的骗子?滚开!”
韩闻逸深呼吸,让自己保持冷静。他压低声音继续请求:“彤彤有抑郁症,她不能受刺激。拜托,请跟我出去谈一下好吗?”
吕彤彤一入院就被确诊了罹患抑郁症,这也是她的思维消极、会选择自杀来逃避的原因之一。幸好她的症状还不算非常严重,最近吃药调理再加上心理辅导,情况已经有所改善。可如果任由她的父母这样刺激下去,后果很可能会不堪设想!
可吕父竟然依旧对此嗤之以鼻。
“什么抑郁症?”他无法靠近,便凶狠地用手指着躺在病床上的吕彤彤,“你给起来,别躺在那里装病!”
吕母听懂了“抑郁”这两个字。她哭着质问吕彤彤:“你有什么好抑郁的?啊?我们养你这么大,缺你吃还是缺你穿了?你说啊!你为什么要这样?!”
他们是如此的理直气壮,却未发现周遭听了他们话的人是如何瞠目结舌。
这一刻,纵使是韩闻逸也失去了跟他们沟通的耐心。他不知道这出闹剧要怎么收场,什么时候才能收场。他只想立刻报警,如果这对夫妻没有办法在医院冷静,那就让他们去警察局里冷静!
这时候,医院的保安终于赶到了。保安都是身强力壮的男人,做事也更有底气,在他们的帮助下,终于把夫妻两人连请带拉地弄出病房。
当病房里的人如潮水般退去,韩闻逸这才松了口气。刚才混乱之中病房被弄得一片狼藉,吕父愤怒地踹倒了一根医用架子,他先走过去把架子扶起,才回到病床边。
吕彤彤蜷缩在被子里,一动也不动。
韩闻逸看着她这样子,心里很不是滋味。他调整心情,开口叫吕彤彤的名字。好半天,被子里的人微微动了一下,表示听到他说话了。
“彤彤,如果你现在是柳献……”他缓慢而温和地提醒,“你会怎么做呢?”
吕彤彤没反应。
韩闻逸不急着要她的答案,只是想让她不要沉浸在痛苦恐惧的情绪中,这时候让她进行一些改变角度的思考会对她有帮助。
“你慢慢想。几分钟后我再来,希望你能告诉我你的答案。”他说,“护士会在这里陪着你的。”
被子轻微耸动了一下,是吕彤彤的回答。
韩闻逸转身出了病房,去找吕彤彤的父母。
那对夫妻并没有走远,他们被医院的保安带到走廊上,可是他们不肯离开医院,就在走廊的长椅上坐着。保安无法武力驱逐,只能在边上盯着,以免他们再次硬闯病房。
医院的医生正在跟他们讲道理,告诉他们抑郁症是什么,指责他们不该对动手。可是吕父一脸冷漠,吕母低头哭泣,谁也没有在听医生说话。
韩闻逸走过去。
医生认得他,知道他是专业的,忙让出位置。他走到吕家父母面前,没有立刻开口,而是重新观察了他们一会儿。
吕父发怒的时候穷凶极恶,不发怒的时候就冷冰冰地坐在那里,像块石头。吕母则无论什么时候都带着一股哀怨。这是一个严父怨母的家庭。
韩闻逸在夫妻俩对面站定,重新进行自我介绍:“我叫韩闻逸,我是吕彤彤的心理咨询师。”
吕父用冷漠表示他的不屑。吕母继续抹眼泪。他们把他视为骗子,并不信任,甚至不想理睬。
韩闻逸平静地问道:“你们知道吕彤彤自杀过么?”
夫妻俩终于有反应了。
“她死了活该!”吕父再度怒发冲冠,“活着干什么,继续丢人现眼吗?”
做母亲的倒没有这么心狠。她满腔的怨气要发泄,她怨的不止是女儿,还要怨天怨地,怨的角度尤为清奇。
“T大到底是个什么地方?我们把孩子送到这里来,读了两三年书,怎么就给弄成这样了?”她一字一句地质问,“她的事情都闹上新闻了,她还想跳楼自杀!你们T大的医院还拦着不让我们见她,你们到底想干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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