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自在房间站了一炷香的时间,豆苗儿轻轻拭去眼角湿润,若无其事回到父子身边。
呆坐着看父子两兴致盎然地拨弄“千千”,豆苗儿思绪恍惚,那一圈圈转动的陀螺,晃得她头晕目眩。
“还没跟你说呢!”豆苗儿突然细声开口,“那事儿已经彻底结束,慕春很快便能出宫,再也不必受任何牵制。”
眸中绽出一丝意外的惊喜,陆宴初实在不可置信,他不过昏迷了一夜,邪术的事情就这么了结了?
“当真?”陆宴初本欲追问,余光瞥了眼蹲在桌边的福宝,将未出口的话全收了回来。
豆苗儿颔首:“千真万确,你说慕春没了牵挂,还愿意和皇上……毕竟皇宫桎梏太多,而且皇上身边不可能只有她一人。”
碍于孩子在旁,两人说得非常婉转。
陆宴初明白她的意思,沉默半晌,他抬起头,目光却忽的撞上她投过来的视线。
慌忙避开,豆苗儿微收下颔。
又静了片刻,陆宴初心绪百转千回,思忖着说:“这确实是个问题,那这样看来,他们怕是没什么可能性。只是皇上年纪虽小,却固执较劲,他既然有了这心,肯定不会轻易放手。关键慕春性子也执拗倔强,以后的发展恐怕不好说。”
豆苗儿“嗯”了声,低眉整理袖边。
陆宴初静静看着她将那薄薄的袖角一次次抚平,仿佛这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似的,一遍一遍,她始终不厌其烦。嘴角蓦地向上翘起,陆宴初忽地笑道:“齐人之福什么的,恐怕我是没那个福分。”说完,似有些窘迫赧然,陆宴初低眉拥着福宝小巧的身子,随他盯着桌上转悠不停的“千千”,耳廓却染上微微红晕。
豆苗儿愣住,鼻尖生出浓厚酸意。
他可以有这个福分的。
事已至此,就算他不愿,也没有别的路了啊!
半个时辰过去,豆苗儿把昏昏欲睡的福宝亲自抱去寝房,为他掩上毛毯。
看着孩子睡得粉嫩的脸颊,一滴眼泪悄悄地从她眼角滑落。
她想好了,待吉日定下,她得暂时离开府邸。
什么时候回来呢?
豆苗儿心口突然一阵阵的剜痛,她不知道。至少,她需要调整好心态,不然她没办法去面对另外一个女人,以及有了别人的陆宴初。
便不带福宝了吧!
指腹轻轻摩挲着他柔软的脸颊,豆苗儿痴迷地望着他。
自他出生,他们母子还未曾分开过,就连一两日的光景也是没有的。
可这次,她想把福宝为陆宴初留下。
让福宝陪伴在他身边,兴许能让蒙在鼓里的他有一点点慰藉,也想时时的提醒他,不要忘记她的存在……
埋头亲了亲福宝的小手,豆苗儿躺在床边望向窗外。
朦胧月光像是被风吹散了,像雾又像濛濛细雨。
豆苗儿认真望着,心底的那股惦念重新燃起。
她想回泖河村看看,哪里的山河花木是否依旧?那里的故人是否还健在?他们又是否还记得曾经的豆苗儿?
第89章
次日道徵大师不告而别,只留了封信。信中未说归期,也没提他将前往何地。
豆苗儿叹了声气,悄悄整理行李。
宋家姑娘进门的吉日已定,就在三天后,倘若错过这个良辰吉日,便要再等一个月。
如今的情况,陆宴初等不起,福宝也等不起。
豆苗儿放下叠了一半的衣服,怔怔发起了愣。
她还是没想好该如何和陆宴初说,终归要说的,可她缓了又缓,心中忐忑丝毫不减。
对陆宴初,或许她没有那么多自信,又或者是对自己没有信心。
京城不是泖河村,这儿稍有身份地位财富的人大都妻妾成群,陆宴初他……
正想着,廊外突然传来一阵轻浅脚步声,豆苗儿猛地惊醒,迅速将包袱藏到柜子里。
原来是婢女进来通传,说沈家姑娘过来拜访。
豆苗儿松了口气,埋头整理衣裳,出去见慕春。
赵静书死后,她托人往宫中递了口信,想来慕春不多久就出了宫。
豆苗儿让人备了壶花茶,两人找了处僻静地,相对而坐。
慕春比她小好几岁,豆苗儿一直拿她当小姑娘看,关于邪术的事情,她只挑拣重要部分解释给她听,涉及到目前窘况的话,她一句都没多说。
两人都心不在焉,慕春捧着杯花茶,目光茫然地盯着别处。
静坐半晌,豆苗儿打破沉默:“接下来什么打算?”
沈慕春抬眸看她,顿了顿,说:“听太后的意思,皇上年纪不小了,再过两个月,后宫也该进人了。”见豆苗儿只点点头,并无其他言语,沈慕春低声接着说,“听说另两家大人的千金也经常被太后召进宫赏花喝茶呢!”
豆苗儿不露声色,却明白了她的言外之意。
封了后,自然也要封妃的。大抵那两位千金就是太后相中的人选,听慕春这口气,倒不是不介意。
苦笑一声,豆苗儿能说什么呢?
在此之前,她或许还会庆幸,陆宴初与当今圣上不同,只要他自己不愿意就好了。身为皇帝,却不是自己说不就能真不的,其中牵扯的利益太多,他要对抗的可是千军万马的阻挠,能指望皇帝如此深情吗?这个答案,豆苗儿猜慕春和她想的是一致的。
“谢谢。”又坐了会儿,沈慕春弯唇笑说,“夫人和首辅为了我的事情,一定花费了不少时间和精力,谢谢。”
“也不是单单只是为了你,不必言谢。”
“要的!”沈慕春舒了口气,起身告辞,“总算解脱了,我就不再叨扰夫人,以后的太平日子夫人和福宝一定要好好的,无论我身在何处,我都会永远惦念你们。”
“我也是。”
送走沈慕春,豆苗儿回房,喊管家李韬过来叮嘱一些事情。
她掌家已有一段时间,其实没了她,李韬也都能处理好,她只是放不下福宝,另外也想找点事情做,压压心底的慌。
时间走得既慢又快,像度日如年,又像白驹过隙。
两日就这么纠结的过去,豆苗儿三番五次想开口,却……
她怕陆宴初问她介不介意,那时她该回答什么呢?她既没有办法装得若无其事,也不能说她就是介意就是不愿意。如果她这么说,又要他如何是好?他没有任何的错,他也没有任何的选择权。决定离开这里,她便是不想让他为难,这是她目前唯一能做的事了。
府中一直未张灯结彩,一切静悄悄的,陆宴初毫无察觉。
明日过,宋家姑娘就要进府,事情迫在眉睫,已经没有隐瞒的时间。
这晚,豆苗儿用三只小羊的故事早早哄睡福宝,折身回屋,去见陆宴初。
他清闲数日,气色有所好转,正在案台边整理被福宝弄乱的书册笔墨等。
豆苗儿轻声踱去,立在他身后。
“福宝睡了?”侧眸看她一眼,复而含笑将砚台摆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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