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慕春,今天他们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非扒了你的皮不可。”翻身上马,沈临邑厉目冲她吼道:“傻杵着干什么?还不去叫书院里的人帮忙去找?”语罢,双腿猛夹马腹,朝她所说的方向飞驰而去……
抹掉眼泪,沈慕春顾不得脸颊鲜红的巴掌印,匆匆进下西院,找人帮忙。
不多久,常亭组织了批年纪稍大又对此地熟悉的学生,他们提着灯笼分别朝不同方向搜索。
德善书院进城的路途遥远,附近多处荒芜,林木尤其茂盛。
黑咕隆咚的一片密林里,沈学成站在圆形大坑前,一脚将才冒出的颗脑袋踩了下去。
“叫你追踪我们?还敢不敢了?啊?”
坑里传来嚎骂声:“小兔崽子,你敢踩爷爷脑袋,等爷爷上去,非拧下你脑袋当球踢。”
“你来呀你有本事你就先上来呀!”沈学成欢快扭着屁股,朝深坑里的两个地痞扮鬼脸,再一脚把想冒出来的脑袋继续踩下去,气得两人嗷嗷直叫。
大半个多时辰前,豆苗儿带着福宝和沈家小少爷一路狂奔,气力很快耗光,只好躲在一方灌木丛后,孰料却被发现踪迹。
两地痞骂骂咧咧兴高采烈追来,吓得他们够呛,正欲再逃,怎知身后“噗通”一声,为首地痞突然重重摔入猎人陷阱,后头那个没反应过来,如下饺子似的跟着倒栽了进去。
于是……
就变成了现在这般。
看沈学成嚣张地逗弄坏人,福宝站在一侧捂嘴偷笑。
津津有味围观片刻,他又想起来地摇晃豆苗儿手,睁大眼睛期待不已道:“娘,舅舅什么时候能找到我们?福宝明天还要过生辰呢!福宝想吃娘做的寿面。”
“很快就到了!”豆苗儿摸摸他头,笑道,“耽误不了你生辰。”
“呀,福宝你明儿生辰啊?”沈学成惊讶扭头,又气,“都怪沈一,回头定让她好看。”
“可慕春姐姐只是在教训坏人呀,是坏人太坏了……”
“没错,蔫坏蔫坏的。”气不打一处来,沈学成想想如今身处的地方又黑又冷,风吹得那树梢晃动,跟鬼影似的。越想越恨得咬牙切齿,他故意重重踹了几块石子进坑。
“哎哟老子的头,呸,你个小兔崽子……”
两方对峙,你言我语的回击,时间过得很快。
半晌逝去,远方隐隐似传来一声声呼唤他们的嗓音。
“是不是有人在找我们?”沈学成注意力从圆形大坑里收回,歪着脑袋兴奋的高声回应,“我们在这里,在这里!”
福宝双眸亮晶晶,踊跃地跟着他喊:“福宝也在这里……”
两个孩子高兴极了,豆苗儿听呼唤声确实渐近,终于松了口气。从前她与福宝虽时常在书院附近林子里采摘野果,可此处离德善书院甚远,她并不熟悉,再者又是夜晚,方才一头扎进林子后,她本就不强的方向感彻底乱了,只能按兵不动的在原地等待救援……
比之那帮徒步的学生,策马奔腾的沈临邑率先循声找到他们。
“爹。”瞧见他人骑马奔来,哪怕平常父子感情十分一般,沈学成也忍不住红了眼眶,等沈临邑双脚一落地,他就含着两包泪扑入他宽厚的胸膛。
全身僵硬,沈临邑皱眉,想把他丢开,可这小子双手双脚缠得紧,几乎让他透不过气。胸中仿佛有什么东西悄悄软化,沈临邑一动不动,任他哭喊!
在旁默默盯着,福宝瘪瘪嘴,紧紧搂住娘亲脖子。
他突然好生羡慕沈学成哥哥,他也好想有个爹爹抱着他呀……
“你们有没有事?”把挂在身上的沈学成放下,沈临邑睨了眼坑内二人,旋即将目光移向豆苗儿母子。
“无碍,我们先过去与学生们会和!”豆苗儿摇头。
颔首,沈将军突然心中一动,盯着两个孩子问:“你们想不想骑马?”
“想,我要骑马!”沈学成迫不及待举手,嗓音洪亮。
偷偷看向娘亲,似生怕她不同意,福宝小心翼翼的轻声道:“福宝也想。”
“没有危险,我会看着他们。”沈临邑瞧清豆苗儿脸上的犹豫,出声保证。
实在不忍拒绝孩子期许的眼神,豆苗儿艰难点了点头。
将两孩子一前一后抱上马背,沈临邑瞪了眼沈学成:“福宝比你小,好好照顾他。”
“是,爹。”兴奋地用小手搂住福宝,两个孩子紧挨在一起坐在马背,被沈临邑牵着缰绳慢慢往前行。
一路欢笑,孩童言语稚嫩,沈临邑几度皱眉,很想打断那些愚蠢至极的话语,却见身旁赵夫人嘴角含笑,只得硬生生憋住。
与李元他们会和后,众人回德善书院。
途中沈慕春格外沉默,眼睛红红的,脸上巴掌印清晰,豆苗儿心底有数,可实在不好多说什么。
安排学生们去寝舍歇息,豆苗儿抱着酣然入睡的福宝进下西院,打热水给他简单清洗毕。她亲了亲他额头,为他盖上薄被。
起身从抽屉找到一小盒药膏,豆苗儿叹了声气,去上西院找沈慕春。
许是今晚出了事儿,上西院不比寻常,此刻灯火透亮,恍如白昼。
豆苗儿站在院子里,想找个人询问沈慕春房间,逡巡一圈,便见曹老夫人端着托盘从厨房内走出。
“这是醒酒汤?”闻到味儿,豆苗儿迎上去,“曹老醉了?”
“是啊,老头子和陆大人喝得神志不清,连你们出了事都没帮上忙,哎,好在有沈将军,否则啊……”曹老夫人唏嘘不已,满脸无奈,“所以我这不是先给陆大人送碗醒酒汤过去吗?”
“陆大人?”
“对,京城来了一位陆大人,福宝娘,先不跟你聊,我过去了。”
颔首,目送她顺着长廊走到西边,豆苗儿这才想起还没问清沈慕春住处,急忙追过去,她站在厢房附近等候曹老夫人出来。
室内安静,似乎只有曹老夫人轻碎的脚步声。
豆苗儿望着半空出神,心想,陆大人?他姓陆?只不过这世上姓陆的多了去了。
摇头苦笑,她埋首盯着脚尖,忽闻一记呢喃声传来,低低沉沉的,浸着难受,略微耳熟。
蹙眉,豆苗儿迟疑地轻挪脚步。
厢房门未关,她站在一侧,漫不经心往那方床榻望去。
男人躺在床榻,身上盖着薄被,只露出半张轮廓。
只是这半张轮廓……
怔怔望着,直至曹老夫人将醒酒汤搁在桌上,退出来经过她身边甚至唤了两声时,豆苗儿才如梦初醒。
“福宝娘,你怎么了?”
“这陆大人……”喉咙口干涩,豆苗儿胸口闷得将近窒息,她艰难开口,语气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他来扬州,找人吗?”
“找人?”曹老夫人疑惑摇头,“我一个妇道人家不大清楚,只听老头子说过几嘴,陆大人是想让老头子跟他回京,不过啊,就算老头子动心,我也不能让他走,他身子好不容易养得硬朗了些,干嘛又回去遭罪?反正我是不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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