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闲凉_时镜【完结】(1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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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锦惜终于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甚至也明白了卫仙话中所指的,是一种怎样凶险而恶毒的用意。

  她注视着薛明琅,竟无法克制心底升起的那一点点冷意,语气依稀和软,却淡极了,只镇定而坚决道:“如果,娘一定要出门呢?”

  这样的神态,终于是薛明琅从未见过的了。

  她甚至不敢相信:那个素日温软的娘亲,竟然会对自己说出这样的话来……

  大伯母说的话,终于要应验了吗?

  她真的不要他们了……

  薛明琅原来还不愿意相信,可这一刻,竟觉得全身都没了力气,看着陆锦惜的目光,终于成了毫不掩饰的失望,甚至还有一丝怨恨。

  眼眶里的泪,一下没忍住,滚落了下来。

  刚端茶上来的白鹭见状,有些心惊,放下茶盏就要问她情况:“姐儿这是怎么——哎,琅姐儿!”

  薛明琅一下起身来,竟然直接一把推开了白鹭,就朝着外面跑去。

  “大伯母说的都是真的……我不要你管,不要你们管!都滚开!”

  “妹妹!”

  薛明璃先前就已经看到了不对劲,只觉得刚才薛明琅问的话很奇怪,此刻见她跑出去,更是担心不已。

  “娘,她、她……我先去看看妹妹!”

  嘴里语无伦次了半天,她明显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最后一咬牙一跺脚,给陆锦惜告了退,便连忙追了出去。

  “琅姐儿!妹妹!明琅!”

  屋里屋外的丫鬟都吓坏了,白鹭青雀面面相觑,伺候的嬷嬷,更是急忙追了出去,生怕出事。

  薛迟站了起来,左看看右看看,却是完全不明白情况:“二姐这是怎么了?”

  陆锦惜面无表情地靠坐在引枕边,修长的手指压在雕漆方几上,指腹下感觉不到什么温度。

  贺氏……

  将军府里,最不缺的就是闲言碎语、心肠歹毒的寡妇。

  她微微一闭眼,只对薛迟道:“你二姐没事,只是一时心情不好。今天娘就不留你们用饭了,你先回去温习功课。”

  “是。”

  薛迟看着他娘的模样,其实有些担心。

  但这件事他从头到尾也不知道应该做什么,又怕打扰了她,便难得小心翼翼地退了下去,连那把剑都没问。

  “二奶奶,这……”

  白鹭忧心忡忡,见薛迟离开,终于站了上来,却又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

  哪里有当女儿的这样问娘亲?

  也太……

  以前也从没见琅姐儿说过这样过分的话啊,怎么忽然就……

  桌上还放着方才挑火漆的裁纸刀,乌木的质地,细密,色泽冰冷。

  陆锦惜伸了手去,捡了起来,看着那打制得极薄的边缘,却想起了很多。

  花园游廊上一见,贺氏视而不见的无礼和冷淡;

  白鹭说,对方守寡后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还有只教珠姐儿女戒和“无才便是德”;

  甚至,还有太太孙氏屋外那唯一的一次交谈,带着刺儿的……

  心底,一点戾气,慢慢泛了上来。

  陆锦惜修长白皙的手指一转,便将这裁纸刀,端端正正地摆到了那一封礼单折子上。

  “大伯母说的,都是真的……”

  她念了一句,却是终没忍住,冷笑出声!

  “琅姐儿如何且不论,她倒好大的本事,好大的胆魄,竟敢来帮我陆锦惜教女儿了——凭她也配么!”

  第49章 生闷气

  这话说得是半点都不客气。

  白鹭与青雀先前也已经从琅姐儿那不经意的一句话里听出了端倪,大奶奶在府里从来都是一等一的“规矩人”,冷淡且不爱出门。

  但琅姐儿喜欢去找珠姐儿玩,她们也是知道的。

  “二奶奶,这件事莫不是跟大奶奶有关?”

  白鹭一直都不很看得惯那一位的做派,尤其每每对二奶奶爱搭不理模样,让人一看了就忍不住生气。

  “琅姐儿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要不奴婢晚上去问问,开解开解?”

  “哪里有那么简单?”

  陆锦惜掐了掐自己的眉心,难得有几分烦躁起来。

  她所虑的,远比白鹭她们想的要多。

  事到如今,已基本清晰。

  单单卫仙说,她是不会相信的。但琅姐儿一句错口,已将背后的黑影给透了出来——

  大嫂贺氏。

  大爷薛冷去后,她膝下无子。将军府,也就换了二爷薛况当家。后来薛况没了,同为寡妇的陆氏,却有遗腹子傍身。

  同样的位置,不同的境遇。

  再结合对方那实在不客气的态度,陆锦惜心里也多少能明白一点这位大嫂的心思,不很能生出好感。

  薛明琅目今只有七岁。

  小姑娘,脾气不好,有点小性子,的确是毛病。但人总是在慢慢长大的,在不激烈的情况下,这都无伤大雅,且后期得法也能纠正。

  更何况,她当初看她与薛廷之一起刷马,认认真真,骄纵虽有,却不娇气。

  本心是不坏的。

  琅姐儿是正好知道点什么,内心恐惧,又逢着贺氏在背后影响了一些——至于是有意还是无意,那只有贺氏自己知道了。

  两者相加,如今才有这异常的反应。

  算来算去,无非就是是非判别力的问题。

  但这也是陆锦惜觉得最棘手的一点——

  什么才是“是非”呢?

  这天下,并非人人都是永宁长公主。

  内宅里多的是传统的女人们。

  奉行的是三从四德,夫在从夫,夫死从子。整日里,大多关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教养孩子。若有女儿,还要博个好名声,以期将来她能嫁个好人家。

  即便将军府特殊,女人们的地位略高。但嫁进来的女人们,并不是孙氏。这些媳妇儿们,大多学着女戒女则出来,是“淑女”。

  陆锦惜原身陆氏,便是其中一个。

  她们主观上,是不大愿意抛头露面的。

  寻常女人,还是应该守寡。

  寻常女人,还是应该关在家里,就像之前薛明琅问她“可不可以不出门”一样。

  先前陆锦惜骤感心冷,并非因为琅姐儿与其母之间的隔阂和误解,而是因为这一句话脱口而出时的理所当然和视若寻常。

  大环境如此。

  贺氏若对琅姐儿说了什么,只怕旁人不一定就觉得她有错;琅姐儿如此要求自己的母亲,在外人看来,说不定还是对的。

  这件事,若由陆氏来处理,必定最简单不过。

  她本身处于这个时代,所有的想法与观念都与陆锦惜不同。

  一则已经拒绝了宋知言,二则没有改嫁的想法,三则已决定青灯古佛,孤老终身,守着孩子们过日子。

  所以,她只需要将实情告知琅姐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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