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闲凉_时镜【完结】(1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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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本从借战报卷宗到这东西送来,没什么问题。

  可在打开箱子的那一刻,她才意识到了一点不对。

  箱子里的卷宗,都是一卷一卷整齐排放,特意整理过的。

  但上面依旧有着一层灰,证明很久没动过。

  且虽说是放了很久,但实际上每一卷看上去都很“新”,不是年月短,而是说用得少,并没有像是寻常常用常增的卷宗那样起毛边。

  甚至每一卷的新旧程度,看上去是一样的。

  陆锦惜打开来粗粗一看,便发现这些卷宗果然都是誊抄下来的,应该是在往年的某个时间集中誊抄,从字迹到用墨到格式,都很统一。

  “约莫人死后,抄录的备用吧?”

  死后整理功绩,抄录这些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陆锦惜心里虽有些奇怪的疑影儿,但也还没太多心,只感叹永宁长公主随随便便就能拿出这么一箱子东西,挺有本事。

  可后面的几天,那一种微妙的感觉,就更重了起来。

  这一箱子卷宗,她让白鹭青雀带着人把灰尘都清干净了,忙活了约有半日,才把东西一一按着时间先后排列整理,放到了书房的书架上,方便她查看。

  不查看不要紧,一查看她竟然发现这些卷宗的起止点不对。

  ——永嘉三十六年到庆安七年。

  年号没差,永嘉是先皇的年号,三十六年是先皇驾崩的那一年,薛况在此之前已经入军随父兄作战;庆安七年则是当今皇帝萧彻的年号,这一年薛况战死含山关。

  但这里面几乎每一场战役都有,详尽无比,却独独缺了最后那一场。

  没有含山关一役。

  两种可能:

  第一,卷宗抄录的时间,在薛况殒身之前。含山关一役,自然没有进入卷宗,因为还没发生;

  第二,卷宗抄录的时间,在薛况殒身之后。但因为某种原因,含山关一役并不在抄录范围内。

  这可就有点意思了。

  春日的暖阳,斜斜找在了窗棂上。

  鸟儿啁啾的声音,从外面林间梢头传来,青碧如玉的嫩叶已经在枝头舒展开,园子里的花已经有不少开始含苞,早一些的海棠已经压满枝桠。

  书房里弥漫着书墨的香气。

  棋桌上一盘残棋还摆着没收拾,桌上摊放着几本卷宗,白鹭折来的海棠就插在前头的玉瓶里,日光一照,便有一条影子落了下来,正好挡了陆锦惜面前那“那耶扎”三个字。

  她左手把玩着一颗温凉的白玉棋子,右手则压在卷宗旁一页排着几行字的澄心堂纸上。

  这都是印六儿孝敬来的。

  如今他已成功进了隼字营了。

  陆锦惜转眸看了那海棠一眼,又慢慢将目光转了回来,重新落在卷宗上。

  这是庆安六年的卷宗了。

  也就是薛况殒身含山关的前一年。

  在庆安五年收复玉门之后,匈奴贼心不死,大将那耶扎虎狼之心,再次怂恿匈奴上下,卷土重来,再次叩关。

  玉门关前,又是一场大战。

  此战中,薛况率军歼敌三万,关上弯弓,一箭将那耶扎射下马来,大败匈奴。

  这一箭,深可见骨,伤及了那耶扎的心脉。

  对方虽然大难不死,在匈奴军士的护送下,成功返回了匈奴,却因此元气大伤,养了好久,给了大夏好一阵的和平。

  足足等到次年,才再次发动了含山关之役。

  薛况当真是个英雄人物,说是用兵如神也不为过了。

  这那耶扎能从他手中逃脱六次,其实也算是当世名将,只是在薛况的衬托之下,变得有几分滑稽可笑罢了。

  陆锦惜想着,便看了纸面上那几行写下来的字,都是三国里面的经典桥段,是她还没讲的“过五关斩六将”“华容道”“长坂坡”“三气周瑜”等等……

  “啪。”

  一声轻响。

  她便慢慢将手中的白玉棋子,轻轻按在了书案上,有些遗憾:“这那耶扎若是从薛况手中逃走七次,说不定也可以凑一出‘诸葛亮七擒孟获’了……”

  其实有六次也是可以凑的。

  只是这故事前因后果和背景都凑不起来。

  《三国》的诸葛孔明对孟获“七擒七纵”,乃是要此人真心归服。最终孟获果然心服口服,甚至为诸葛亮说服了其他各部落投降。

  这故事透着一点传奇的味道。

  事实上,对孟获俘而不杀是可能有的,取一“仁”字,但来回折腾七次,纯属杜撰。

  在薛况这件事上,这个发展就更不可能了。

  毕竟那耶扎此人不比孟获,会为仁义所感。此人狼子野心,一直妄图率领匈奴部落入主中原。

  薛况每回与此人交战,都是力图致其于死地,哪里会如孔明一般,擒了又纵呢?

  陆锦惜摇头一笑,就想要将“七擒孟获”这个桥段从纸上划掉。

  可就在提笔的那一瞬间……

  她只觉得眼皮忽然就跳了一下,刚划到第二个“擒”字,就怎么也划不下去了,好像手卡住了一样。

  “哪里又会如孔明一般,擒了又纵……”

  呢喃一声,脑子里竟然都是这一句的回音。

  纸面上的墨迹,已经晕染了开去,散成了一团大大的乌黑墨迹,渐渐将那“七擒孟获”四个字都挡了。

  陆锦惜竟有些晃神。

  “笃笃笃。”

  直到外头叩门声起,她才回过神来。

  陆锦惜这才把笔一扔,暗笑自己这小人之心的毛病老改不了。

  看当日长顺街上,以刘进为首的那一批将士,哪个不是义胆忠肝?薛况能使他们折服,必是千百般的英雄气概,哪里轮得到她来怀疑?

  “进来吧。”

  她只把卷宗合上,唤了人进来。

  青雀端了些糕点进来,给她放在了桌上,面上的表情,却有些古怪,只道:“您前阵让奴婢留心的事,有了点消息。”

  太师府那边?

  陆锦惜只知道,最近他们二月二三贤祠收学生那件事,闹得京城沸沸扬扬,不安宁。

  不仅是京城有小孩子的人家炸了,就连那些近日到了京城赶考的文人士子,也个个都跟扔进了油锅里一样。

  一时之间,好像全京城的人都在想拜师。

  往昔那些没嫁成顾觉非的闺阁小姐们,如今都已为人妇,更是卯足了劲儿要让自己的孩子拜顾觉非为师。

  前不久,叶氏来她这里的时候,都半开玩笑说:“京城里现在流传一句话,都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当年嫁不了他顾觉非呀,今日也非要过上一把干瘾不可。”

  陆锦惜当时听了,只觉得五雷轰顶。

  那会儿,只能啃两口饼子,抽抽嘴角,半句话说不出来。

  如今她见青雀这面色不对劲,想起那一日顾觉非留下的话,心里就有些打鼓了,只问她道:“看你这模样,我怎么觉得不是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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