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全跟他那一位络腮胡满脸的老大不一样嘛。
眼见得对方不搭理自己,陆锦惜也不上前自讨没趣,咳,或者说,大发慈悲地没上去逗弄他,而是大摇大摆地顺着走廊走去。
一路上都没人阻拦,她终于得以看清了自己所处的环境。
只是眼见着路要到头,她想从院门里走出去的时候,旁边守着的两个人便伸出手来拦住了。
于是陆锦惜明白了:行动自由,但只限于这破旧的院落。
那两人不吭声,她也干脆不说话。
不让她出去,便气定神闲地一转身,又从另个方向踱步要回自己原来的房间。只是在路过其中一间屋子的时候,她察觉出里面好像有人,便想要凑过去。
这一下,旁边又有人过来拦住了她。
于是陆锦惜又明白了:行动自由,但不包括这宅院里面其他房间。
她也不介意。
毕竟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若随便她走动,随便她进出,那人“山匪”还要不要点面子了?总归她是人质嘛。
所以她一摊手,又不紧不慢地踱步回去。
中午和晚上都有人送饭来,但都不是之前那男人了。
陆锦惜也不是没好奇地问过,试图从这些人的口中得知一点有用的信息,但怎奈他们见了她,竟都避之如虎,一句话也不敢回答。
顶都就是她有什么需要,他们照办罢了。
该不会是他们老大那晚上被她套话,产生心理阴影了,所以下了严令吧?
陆锦惜心里实在有些无言以对。
一整个白天,她都没做什么事,也知道从那些人嘴里套不出什么话来,干脆就歇着了。只是没想到,这样反而有了意外之喜。
晚间用饭的时候,不远处竟然有人说话。
是她昨夜听到过的声音,带着一种格外刺耳的匈奴那边的怪异强调,只是这一次,他说的不再是匈奴话,而是汉话!
“请问,兰大人在哪里?”
就这一句,之后便一下没了声音。
陆锦惜甚至有些怀疑是自己的幻听,不确定自己听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句话……
“兰,蓝,岚?”
兰大人?
蓝大人?
还是岚大人?
“大人”这种称呼,可从来不会用在山贼的身上。
只这么三个字,她就一下有些确信自己先前的猜测:匈奴人,破坏议和,要算计顾觉非,且不是什么小人物。
兰大人……
她忽然之间想起来的,竟然是议和大典当日,永宁长公主在跟她说匈奴的时候,提及的那一位拜了一汉人为先生,且为自己取名为“兰渠”的公主。
兰,是巧合吗?
这所谓的“兰大人”,指的应该是那个劫持了她的山匪头领无疑了。
用过饭后,陆锦惜躺在床上,又睡不着了。
她闭上眼睛,就会想起自己如今的处境,想起来时陪自己的那些人,想起还不知关在何处的青雀,也会想起顾觉非……
也不知躺了多久,那意识已隐隐有些模糊。
陆锦惜觉得自己差不多快睡着了。
但没想到,这时候,外面竟然传来了一阵清脆的笛声,悠远悠长,在这冷寂的夜晚,被沾染上几分别样的凄凉。
是羌笛。
她一下就辨认了出来。
双目睁开,那有些破洞的窗纸上是银白的一片。
昨夜下过雨,今夜月亮却出来了。
陆锦惜听着那笛音,虽是从未听过的曲调,也细细地绵长,可它本身的音色却是忧郁的,悲怆的。
犹豫了一下,她终于还是起了身,走到了窗边,轻轻将那破败的窗户支开了条缝,朝着外面望去。
山月高悬,枝寒雀静。
破屋数间如星列,不远处左侧一间屋的屋顶上,竟坐了一道昂藏的身影,正执着那细长的笛,远望西北,静静吹奏。
银辉洒落满身,又了无痕迹。
月光下只能看见他手指之间那已经有些老旧的羌笛上,散射而出的粼粼碎光,还有那几乎要与周遭黑暗融为一体的轮廓。
陆锦惜看不见他神态,只能看到那线条冷硬的侧面。
西北。
匈奴。
羌笛。
吹奏人。
也不知是此人此刻的姿态太过深暗寂冷,还是这冷夜寒月里下的笛声太过凄清悲凉,她心里面竟幽幽地响起了一声低叹。
“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
玉门关。
第133章 开价
羌笛本就是边关上外族的乐器,与中原的笛有很大的区别,音色也极为独特。
这人来自匈奴,会也不稀奇。
只是陆锦惜实在不知道,在这样的夜晚,如此断肠的吹奏,这一位“兰大人”此刻在想什么,又在看什么。
毕竟隔得还远,且又不熟,更不用说他们本质上还是“绑匪”和“人质”的关系,所以陆锦惜半点走出去的意思都没有。
她只是在窗前默立了一会儿,静静地看着。
那人吹了一曲,又一曲。
到了第三曲过半的时候,院子外面便有人进来了,从房后的阶梯上走过去,凑到他身边去,附耳说了什么。
于是那笛声停了。
他沉吟片刻,吩咐了几句。
来人点了点头,便领了命退开,依旧只留他一个人坐在屋脊上。
这时候,陆锦惜以为他会继续吹奏。
但没有想到,他竟然调转了目光,侧过头来,看向了她所在的屋子——
两人的目光,就这般猝不及防地,隔着这冷寂的虚空相撞了。
他坐在屋脊上,她站在陋窗前。
一般的月光照着不同的他们。
对方没有说话。
陆锦惜也忽然屏息。
只因为她所接触到的目光,既不凶狠,也不凌厉,而是一种毫不掩饰的、坦荡荡的寂寞与伤怀。
又是一个有故事的男人。
只是可惜了……
她先遇到了顾觉非,而且眼下碰到的这个肯定不会在她面前剃掉这满脸的络腮胡。
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
陆锦惜唇角一弯,面上的神情倒是少见地柔和了几分,只是眼底是一般没有波动的平静与冷淡。
往后退一步,隐入阴影中,抬手便关了窗。
不过是对方偶然一吹,自己偶然一听,再偶然望见罢了,无法对眼下他们两人的关系造成任何的改变。
他清楚,她也清楚。
这一夜,羌笛的声音没有再响起。
陆锦惜也奇异地不感到焦躁了,一整个晚上睡得竟然格外地安稳,仿佛放下了一切的担忧与疑虑。
第二天一早起来,气色都好了不少。
依旧是那男人端了粥来,依旧是连门都不敲一下。但不同的是这一次陆锦惜才刚起身,正在穿衣服。
她僵硬了片刻,又恢复正常。
毕竟在她看来,这还算不上什么大场面,且里面又不是没穿,便淡定地在对方注视下把衣服穿好了才走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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