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闲凉_时镜【完结】(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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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着,她已扫完这单子,重卷起来,递给白鹭。

  “另着他顺便问问,张大夫那边,有没有能治风湿寒腿毛病的妙方。不管得没得信儿,都在寿宴前回来禀我。”

  白鹭接过单子来,眨巴眨巴眼,双目立刻明亮了起来,一下就知道夫人先前说的送“对”是怎么回事了。

  她欣喜不已,脆生生应道:“奴婢立刻就去!”

  “等等。”陆锦惜忙拦了她一下,补了一句,“交代完潘全儿,你顺道跑一趟英国公府,替我给世子夫人捎句话。就说,雪化了,那一位就回。”

  先前陆锦惜与永宁长公主说话的时候,丫鬟们都不在。

  所以听见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白鹭完全不明白,只当夫人跟世子夫人打哑谜,也不敢多问。

  在心里头把话硬记了下来,不敢错一个字,她才提了裙角,告退出去,先往二门那边去,把陆锦惜的话儿原封不动传给了潘全儿,才打道又转向英国公府。

  陆锦惜则留在屋里料理内务。

  将军府上下二百余口,要打点的事情实在太多了。

  掌事夫人这位置,她也是坐上了才知道不轻松。

  一则陆氏病了大半个月,大小事情攒下来一堆,都等着处理。

  府内的账册,别家的请帖,庄子上的收成礼单……

  件件都要她过目。

  二则天虽还冷,可节气已进了春,府里好些东西都要添置。

  园子如何打整,各房的份例要怎么添补,冬天里什么东西该裁撤下来……

  事顶着事。

  天才刚亮,东院外头,等着回事的丫鬟婆子便乌泱泱挤了一片。

  陆锦惜透过窗缝一看,头疼叹气,只叫青雀带人出去问:“有要紧事的才留下,领进来回我。若不要紧不要命,都留到改日来,叫她们都回去,别堵在门口了。”

  这一来,外头人才渐渐散去大半。

  可饶是如此,从天刚亮忙到天擦黑,陆锦惜也不过才把事情理顺三分,更有一堆在后头等着。

  人口多的大家族,竟比个大公司还麻烦!

  也难怪原身不大撑得住。

  便是换了陆锦惜这种常常加班奋战、习惯高强度运转的“铁人”,一天忙下来也觉得脑袋晕晕,不很吃得消。

  原本她还打算趁晚间孩子们来请安的功夫,了解了解琅姐儿的情况。

  可真到了那时候,她连说话的力气都没留下太多,只能问过了几句寻常的话儿,便叫他们先回去了。

  其后的几天,更是索性将这件事推到后面处理。

  一是因为眼下诸事繁杂,更有顾太师府寿宴一件事迫在眉睫,需要打点,她分身乏术。

  二是发现琅姐儿对她依旧抗拒,即便每日请安,都一副恹恹的模样不爱说话。她猜要跟琅姐儿沟通上,怕是要费点水磨工夫。

  一时半会儿成不了。

  所以陆锦惜便把全副的心思,都扑在将军府事宜上。

  先开始还有些不熟手,可没过两日,她便以惊人的适应力,理清楚了里里外外的头绪。

  加之艰难的事情都放在前面,处理完了,留后的都是琐碎。

  所以七八天后,不管是积压了大半个月的内务,还是开春后需要打点的事项,竟都一五一十落定了下去。

  阖府上下,目瞪口呆!

  谁能想到,陆锦惜病好之后,竟跟上了发条的西洋钟似的,有这样雷厉风行手段?

  一时上下风气略微整肃,人人对她刮目相看。

  到得第九日,陆锦惜才算闲了下来。

  隔壁英国公府世子夫人叶氏,因得她捎了那句话,早想拜访陆锦惜,得知她终于有了空,便踩在下午申时初刻,携了礼物过来串门。

  陆锦惜照旧在西屋待客,见人一进来,忙起身来迎:“世子夫人,有几日不见,我也正想着,要寻个机会找您坐坐呢。您倒好,先来了,还带上礼物,可显得生份。”

  因近日天气有些回暖,所以陆锦惜难得穿了身颜色鲜亮些的。

  里头是蜜合色大袖衫,外罩一身竹青绣金银线遍地金比甲,下着搭着一条水色金枝绿叶百花拖泥裙。

  眉如春山,眼似秋月,容光焕发。

  兼之她皮肤雪白,清丽竟好似枝头白雪。

  叶氏一见,倒险些不敢认,打趣道:“可不是生分了,我瞧着不过八日没见,您竟年轻了好几岁!”

  “如此说来,我倒不得不承您的礼了。”陆锦惜拉着叶氏的手,请她在暖炕东面坐下,才笑着道,“我如今啊,都是张大夫的方子调理得好。这几日虽忙,一应补品汤药也没敢断,所以气色才还涨了。”

  “那也是你有福气,能请来鬼手张,旁人羡慕不来的。”

  叶氏言语之中亦有几分敬佩和感慨。

  “张大夫也真是杏林圣手,我家定方手臂上伤口不浅,用了他开的药,这才几日,竟都快好全了。再过两日,便该能撵他上学去,给迟哥儿交代交代了。”

  “那倒是其次。”

  陆锦惜一副浑不在意的模样,只想起了这几日薛迟那闷闷不乐的样子,不由叹了口气。

  “您是不知道,迟哥儿伤得不重,前几日就回学斋里读书了。”

  “可二公子不在,他一个呆霸王,连个玩伴都难找,成日里挂个丧气脸回来给我看,倒像是我欠了他千儿八百银子一样!”

  “我只盼着二公子也能早日回学斋,省得他甩脸子呢。”

  这话说得诚恳。

  叶氏也听出来是真的,笑起来:“我家那孩子也是,关在屋里老耐不住,想出去玩。”

  “不过您也知道,这几日时暖时寒,陆续又下了点雪,铺在外头,眼下正在化雪,也不知几时能化干净呢……”

  化雪。

  早在跟永宁长公主谈过之后,这个词便拥有了点别样的味道。

  陆锦惜当然不会以为叶氏指的是它本身的意思。

  浓密的眼睫,长长地垂着,乖顺地在她眼底投下一片沉静而浓黑的阴影,有隐约潋滟的波光,自她眼底深处划过。

  为了透气,雕窗开着半掌宽的缝隙。

  陆锦惜抬首,望了出去。

  几日的功夫,院子里几棵树的枝条上,新芽已抽出几分更深的绿意。一层薄薄的残雪,还挂在新叶和枝条上,被外头有些昏黄的日光照着,晶莹闪烁。

  似乎,不日就要化干净。

  可,若是她没记错,山上总比地上冷许多。

  出了西直门,一路再向西十三里,便是一片轮廓柔和的连绵山脉,苍翠的墨绿如从天泼落,洒覆林间山头。

  没有雄奇的山峰,也没有险峻的峡谷,只有天地造化所钟的秀美。

  明法山是最靠外的一座,大昭寺便建在它的山腰上。

  来寺里上香祈愿的香客们,络绎不绝,进进出出,只给这山上古寺添上几分世俗的烟火气。

  唯有那一条从山腰通向山上雪翠顶的阶梯独道,在这一片热闹之中,岿然不动,冷寂如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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