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闲凉_时镜【完结】(36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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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秉乾站得稳稳的。

  仿佛先前并没有与顾觉非说过话一般,也仿佛他不曾两度诀别至亲、白发人送黑发人一般。

  人立在那里,像是一座恒久的雕像。

  于是陆锦惜忽然有些了悟:与即便走到生命最尽头也坦然的顾承谦一样,这也是一位已知了天命的老人,一朝的宰辅,沉沉浮浮多年。纵使再大的变故,纵使心中悲痛欲绝,也不过只这般无奈又从容地面对了……

  昔日繁华的街道上,一个行人也无。

  她与顾觉非一道,慢慢地往回走着,从那曾被方少行与刘进带人堵过的长顺街行过,又到了太师府门口。

  挂着的白绸还未撤下,依旧是满门的冷寂。

  顾觉非远远看着,慢慢停下了脚步,只觉得这满眼的白实在是很刺目。他眨了眨眼,眸底透出几许孤寂。

  回首来,望着陆锦惜,终是问她一句:“你怕不怕?”

  怕什么?

  是怕即将到来的、未知的一切,还是单纯地怕他这个人呢?

  一时间,陆锦惜竟感觉新婚那一夜的两人此刻是倒置了。

  于是她伸了手,环住了他坚实的腰,将脑袋靠在他胸前,听着他沉稳而有力的心跳,然后一笑:“别怕,你还有我。”

  第208章 两地暗计

  正月廿四, 庆安帝萧彻暴病身亡, 讣告宣于天下, 震动了整个京城。

  消息传到距京城仅有数十里外的涿州之时, 薛况已经轻而易举地攻下了涿州城池,吞兵于城内,只待略作修整,便挥兵北上,一举拿下京城。

  他并没有料到这消息, 更没料到顾觉非的胆量——

  因为,与庆安帝萧彻驾崩的消息一道来到涿州、呈到他面前的, 还有一颗人头!

  正是庆安帝萧彻的头颅!

  切口光滑,是天下少有的利剑与天下少有的利落才能做到的平整。

  “只送来这头颅, 没别的话了吗?”

  一身重甲在这深夜即将歇下的时候,已然卸下, 薛况只穿着一身冷肃的黑袍,坐在桌案后面,看着那摆在京城地图前面的匣子,还有匣子里那人头不甘的、惊恐的、还兀自瞪着的眼睛。

  传讯的兵士显然是见过不少大阵仗了的,只是从京城里传过来一颗人头, 还是皇帝的人头, 这就有些悚然了。

  他颇有些畏惧地摇了摇头。

  “属下只在城外接到此物,是京城那边指明了要送给将军您看的,说是顾大学士授意。除此之外,再无其他话了。”

  “下去吧。”

  薛况面上微有凝重之色, 只挥了挥手,让这传讯的兵士从屋内退走,接着便站了起来,又看了这头颅一眼,拧紧了眉头。

  “好一条狠毒的计谋啊……”

  屋内坐着的可不仅有他一人,还有他手底下几员得力干将并昔日军师蔡修,以及他们所要“拥立”的七皇子,萧廷之。

  每个人的面色,在烛火下都显出一股莫测来。

  先说话的还是脑子好使,也瞬间看破了顾觉非此伎俩的蔡修:“他虽一句话没说,可将伪帝的头颅送来,分明是告诉您,萧彻便是他所杀!且京中有消息,称宫中贤贵妃卫仪已殉葬。如此一来,再要以讨伐伪帝为名攻打京城便师出无名!他接下来必定是要昭告天下,称自己已查明当年原委,要赢七皇子入京登基。如此一来,我等——”

  话说到这里,蔡修猝然地一惊。

  只因此刻薛况那锋锐的目光已自案侧落了来,让他一下从气恼与愤怒之中醒悟,紧接着便感觉到了后怕。

  一时没了声息,只极其隐晦地看了一旁萧廷之一眼。

  这一位先皇遗留于世的七皇子,就在左下首第一把椅子上正襟危坐,默不作声。

  他承继自先皇与先皇后的五官样貌,生得极好,让人一见难忘。

  此刻他们议事,他就在旁边听着。

  往日萧廷之是什么也不会说,什么也不会问的,乖觉得像是戏班子里的提线木偶一样,但今日要议的事,却是他连听都不能听的!

  无需蔡修再补救什么,薛况已极其自然地开了口,想萧廷之道:“七皇子殿下,今日天色已晚,你又是行军途中赶来,还是早些回房歇息吧。我等夜里议事,待出了结果,明日一早再告知于你。”

  萧廷之抬眸看了他一眼,神情间也未露出半点的异样,只顺着薛况的话起了身,身子还轻微地摇晃了一下,道:“多谢大将军体恤,那便恕廷之无礼,先行告退了。”

  屋内众人皆起身躬身为礼以送。

  待人消失在门外,走得远了,他们才重新落座。

  蔡修脸上已没了半点笑意,手底下恨恨地一拍,险些一把将那椅子的扶手都给拍断:“姓顾的太阴险!这分明是要逼迫将军做出抉择!萧彻一死,后继无人,他只要打着迎七皇子入宫登基的名号,我等便不能不从!若从了,他顾觉非也算功臣一个,天下谁也奈何不了他;若不从,我等要再打京城,师出无名不说,必要别他反指为犯上作乱,军心民心两头不靠!”

  薛况听着,面上没有什么表情。

  他只是伸出手去,将萧彻的脑袋从匣中提起来,仔细地看了一眼,沉沉地笑了一声,道:“他之所图,怕比你想的,还要深上那么一层……”

  “您的意思是?”

  孟济将此刻的局势一通分析,本已经足够详尽,自谓是己方已拿住了对手的短处,逼得他们左支右绌,陷入两难境地,谁料想顾觉非竟然摇头。

  他不明白,声音了透着几分疑虑。

  孤窗小筑临水,夜里面二楼的窗开着,有冷风从外面吹进去。这屋里面一干等人,都半点困意没有,清醒得很。

  顾觉非坐在正中。

  左侧是正襟危坐的季恒与孟济等一干他这派的文臣与谋士,右侧却是以方少行为首的一干武将。

  旁人倒也罢了,方少行是吊儿郎当,一副听得很无聊的模样。只将一条腿抬了起来踩在椅子上,两手搭着扶手,半蹲不坐,脑袋靠着椅背,两眼朝上看,也不知有没有在听。

  但大伙儿也不管他。

  谁都知道他素来是这放浪形骸模样,要哪天不这样只怕众人还不习惯了。

  再说了,做事靠谱就行,眼下这些不听也罢。

  顾觉非也不甚在意,只抬手在面前那一张京城布防图上轻轻地点划着,口中却道:“一旦我迎七皇子入宫登基,薛况的确只有两个选择。其一,心不甘情不愿,带七皇子入京,再做谋算;其二,抛开七皇子,直接在涿州举兵彻底谋反,撕破脸皮,进攻京城与我一决高下。”

  对薛况而言,这无疑是进退两难。

  谁能不知道他的野心?

  七皇子萧廷之在他手中,不过是一面盾牌,一具傀儡,本不过任由他摆布罢了。

  可现在他杀了萧彻,甚至杀了萧彻可能有的血脉,那么当今皇室空虚,一旦真的放任萧廷之入宫登基,那么薛况费尽心机起兵造反,相当于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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