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床笏_八月薇妮【完结】(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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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听到这里,终于点了点头。

  养谦绷紧了的心弦慢慢地有了几分放松。

  ***

  且说范垣别了温家兄妹,自回书房,正侍从来报:“南边来了人,要面见四爷。”

  范垣略一想,就猜到是张莒所派的人,当即命传。

  不多时张莒的心腹来到,毕恭毕敬地说道:“四爷安泰,我们大人命小的代他向四爷问安,并有信命小人亲呈给您。”

  说着,从胸前搭绊里取出一封油纸包着的东西,双手交给那侍从,侍从便替他转呈给了范垣。

  范垣将油纸揭了,果然见里头是一封张莒的亲笔信,信笺封皮只简单写着“范先生敬启”五个字,并没有恩师弟子之类的称谓。

  毕竟范垣树大招风,张莒却已贬到地方,如此写法,只是为不引人注意罢了。

  范垣知道张莒这信是何意,前一阵子,他隐约风闻苏州出过一件案子,正是张莒经手,据说判的有些荒唐,便去信问他缘故。

  其实范垣知道张莒办事精干果决,又是自己的嫡系,不会突兀地做些落人口实的事,去信也只是循例问一声罢了。

  这一封信自是张莒的回函,范垣正拿了裁纸刀要打开,又一侍从来到:“四爷,时候到了。该进宫去了。”

  范垣既是内阁首辅,且又担着少傅一职,今日早上是要进宫教小皇帝读书的。当即掏出西洋怀表看了一眼,果然眼见巳时将到。

  原本准备的时间充裕,只是先前在院子里给琉璃拦了一拦,一时竟忘了此事。

  小皇帝年纪虽小,脾气古怪,很不好对付。

  范垣常以身作则,好让他跟着依样学样,尤其注重“准时”,所以身上常带着西洋表看时辰。

  如果这次误了,小皇帝指不定又闹出什么来。范垣看一眼这信笺,心知宫内是是非之处,倒是不可把跟外官的私信带进去。

  何况范垣料定也没什么别的急事,回头再看也罢,当即将抽屉打开,把回函放在里头,即刻起身更衣。

  不多时整理妥当,换了朝服,乘轿往皇宫而来。

  过午门进了东华门,才到了文渊阁,还没进门,就有一名太监急匆匆地跑了来,见了范垣,便忙行礼道:“阁老。”

  范垣回头,他自然认得这来的小太监,是跟随小皇帝朱儆的内侍赵添,这会儿他来,料想没别的事。

  范垣在台阶上站住脚:“是皇上怎么了?”

  赵添苦笑道:“皇上说他肚子疼,今日就不、不来读书了。”

  范垣神色不变,仍是那样淡淡漠漠的:“皇上现在在哪?”

  赵添道:“在启福宫。”

  范垣缓步下台阶,转身往启福宫的方向而去。

  约莫走了两刻钟,宫墙内传出一阵犬吠之声,同时有个青嫩的声音喝道:“范垣,你站住!你这狗东西……”

  范垣一怔,跟在身后的赵添脸色发青,顿时紧走几步拼力叫道:“首辅大人到!”

  第11章 惩罚

  虽然赵太监已经尽力阻拦,里头那一声仍是清晰地传到了范垣耳中。

  最重要的是,范垣听出了这个声音,正是小皇帝朱儆。

  范垣进启福宫的时候,里头朱儆早已经不见了踪影,只有众太监宫女呆若木鸡,两个太监正在焦头烂额地追赶那满地上乱窜的小狗儿。

  赵添在外叫了声后,不敢进门,眼睁睁看范垣走进去,他一溜烟地抽身跑了。

  殿内的奴婢们见了范垣来到,一个个大气不敢出一声,都知道小皇帝今日又惹了祸了,只盼首辅大人不至于迁怒太广。

  那狗子偏偏不知生死,奔跑了一圈儿后,大概是嗅到了范垣身上气息新奇,所以汪汪地叫着向他而来。

  惊的那两个追狗太监一身冷汗,不敢上前,只顺势向着范垣躬身行礼。

  范垣不理脚边那汪汪乱叫的小东西,淡淡问:“陛下呢?”

  太监们道:“陛下、陛下身上不适……在殿内休息。”

  “请了太医了吗?”

  “还、还没有。”

  范垣道:“既然陛下身上不适,你们却不去请太医反在这里喧哗,该当何罪?”

  大家都慌了神,一个个噤若寒蝉,纷纷跪倒在地祈求饶命。

  范垣又道:“这只狗是从哪里来的?”

  大家不敢回答,范垣道:“怎么,没有人承认?”

  其中有个小太监战战兢兢道:“回、回首辅大人,是……是奴婢找来的,只因看着陛下……陛下闷闷不乐、所以想逗陛下开心儿。”

  “是吗?你倒是好心好意,”范垣冷漠地瞟了那小太监一眼,“现在就懂得投其所好,教导陛下玩物丧志了,我这个太傅都不及你,对不对。”

  那小太监脸色煞白,已经答不出一个字。

  范垣迈步要往殿内去,那只小狗却不知天高地厚地冲上来,一口拽住了范垣的朝服一摆。

  地上的太监跟宫女们见状,一个个窒了息。

  范垣回头看一眼这不知死活的小东西,道:“以后,我不想看到这种东西出现在陛下面前。”

  先前负责追狗的那两个太监忙不迭冲过来,将小狗一把抱了去,瑟瑟发抖。

  正在此时,小皇帝朱儆从里头跑了出来,大声叫道:“你要把这只狗怎么样?”

  范垣先是不慌不忙地向着朱儆行了个礼:“陛下以为臣要把它如何。”

  朱儆不由分说道:“朕不知道,但是朕要这只狗,不许任何人带走。”说着跑过来,从那太监手中一把将狗抢了过去抱在怀里。

  范垣默默地望着朱儆:“陛下,你可知道皇帝说话,金口玉言,并无更改的?”

  “朕当然知道,所以不许你违抗!”

  “那先前陛下叫这只狗什么?”

  “我……”小皇帝透出心虚的表情,想厚颜否认,又有些不好意思,“我、我叫他圆儿,怎么了?”

  片刻,范垣缓缓说道:“陛下所说的话,金口玉言,一言九鼎,这里许多人也都听得清楚。难道敢做不敢认吗?”

  朱儆脸更加红了:“我、我……”

  范垣不等他解释,便肃然冷道:“身为一国之君,竟公然呼走狗以朝臣之名,这般视朝臣如走狗的行径,不仅是羞辱了臣,在百官们听来,会是什么反应,百官可也都成了走狗了?常此以往,还有什么国体可言?”

  “我,我……我只是口误,”小皇帝恼羞成怒,跺跺脚道,“我本来叫的是圆儿,当初母后养过的一只就叫做……”

  朱儆眼圈红了红,提到了自己的生身母亲,他突然没有了再狡辩的心思。

  范垣凝视着他:“陛下怎么不说了。”

  朱儆紧紧地抱着小狗,扭开头去。

  范垣道:“今日,只不过是想让陛下长一个教训,要知道祸从口出,陛下既然知道自己是金口玉言,以后就更加要谨言慎行,不然的话,今日因为陛下的莽撞口误而死的,就不仅仅是一只狗,还会有许多人,会因为陛下的大意而枉送了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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