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床笏_八月薇妮【完结】(2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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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想想,当时对于范垣的心,琉璃自己还糊里糊涂的,反倒是旁边的这些人火眼金睛。

  范垣端详着琉璃,避重就轻地回答道:“不管如何,害人的药是她给的。就连先前宫里赐下的糕点,也是她把药给了黛烟宫的挽绪。”

  琉璃隐约觉着他回答的有些古怪,只不过正认真想他该如何脱身,便未在意,只说道:“你把这话告诉了皇上了吗?”

  范垣道:“能说的我已经告知,皇上已经叫大理寺跟内廷司一块儿联手去查了。”

  琉璃还要再说,突然想到另一件事:如果郑氏真的是自戕,那当初害死她的,难道也是郑后?那范垣是为了郑后打掩护?

  这不可能!

  心头疑窦顿生,琉璃正要再问,范垣抚着她的脸道:“你回去吧,好生照看着明澈,不要再进宫来了。你得知道,眼下这件事虽凶险,但我自忖仍能对付,我心里真正担忧的是另一件。”

  琉璃听了这个,忙问:“你担心什么。”

  范垣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你知道的。我心里唯一放不下的,是你。”他说着低头,在琉璃的唇上吻落。

  这会儿,琉璃还不懂范垣的意思。

  等琉璃退出了麟德殿,沿着廊下往前去,走了片刻,迎面有两个身着素服的女孩子走来,却正是郑氏姐妹。

  琉璃打量着两个女孩子,却见稍大的那些容貌秀美,薄施脂粉,显得清丽端庄,很有几分郑氏年轻时候的风姿。

  稍小的那个虽也生得出色,却像是个性情外露的,远远地看着她,便瞪着两只眼睛,透出了不逊之色。

  琉璃并不理会两人,只是随着彼此越来越近,年纪稍小的郑佳颖忍不住开口说道:“范少奶奶,你是进来瞧范大人的吗?”

  琉璃道:“是。”

  郑佳颖道:“难为你还来瞧他,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坏人,也值得你这样费心。”

  郑佳慧轻轻唤道:“颖儿。”

  琉璃淡淡道:“我夫君并没有杀人。”

  郑佳颖禁不住叫道:“你说什么?若不是他害死了娘娘,还有谁?”

  琉璃不答,迈步要走的瞬间,郑佳颖望着她,咬牙道:“有道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们是夫妻你自然护着他!只是我们太姑母毕竟是死了……一定得有人给她偿命!”

  郑佳慧皱眉喝道:“颖儿!不要乱说,就事论事,这跟首辅夫人并没有什么关系,你一味的迁怒质问她有什么用?”

  郑佳慧喝止了郑佳颖,才向着琉璃行了个礼道:“我代替妹妹向您赔不是了,请别计较她口没遮拦,她也只是因为太姑母的死,太过悲痛。”

  琉璃不言语,迈步往前。

  才过郑家姊妹身旁,却又停住。

  转头望着眼前的两个女孩子,琉璃说道:“我答应你们,假如郑氏夫人是给四爷害死的,我这条命,也一并赔给你们,如何?”

  两个女孩子听了,各自震惊。

  郑佳颖还要再叫嚷,却给郑佳慧一把拉住:“您说笑了。”

  琉璃淡淡道:“并未说笑。我同四爷是夫妻,自然是共进退。”说完之后不理两人,径直去了。

  ***

  就在琉璃去后,郑家姊妹也相继离开了。

  此刻夜幕降临,天边一轮残月,冷冷悄悄,仿佛是给凛冽的寒风给吹的瘦而憔悴。

  麟德殿内,范垣缓缓在桌后落座。

  他并没有表面上看来的这样平静。

  他心中正在盘算一个“决定”,但就算心机如他,也拿不准这个决定一旦执行后,后果如何。

  可是,好像已经瞒不住了。

  他苦苦隐藏的那个秘密,似乎终于到了该揭开的时候。

  唯一不幸中的侥幸是,他不是亲口对琉璃“说明”。

  “咕咕咕。”不知从哪里传来一阵夜枭的啼声。

  范垣的心忽然无风而动。

  好像又回到了那个凄惶的令人悚惧的突变之夜,他一辈子从没有过那么恐惧的时候。

  他只得收敛心神,让自己去想琉璃此刻是否回了范府,明澈是在哭,还是在玩耍。

  心境才慢慢地平复下来,而就在这时候,脚步声从外传来。

  有人道:“范大人,皇上有请。”

  范垣等的就是这一句。

  又像是他等了不止是这两天,而是自从琉璃身故后,他就一直在等这一声。

  ——等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长大。

  等他能承受这一切为止。

  范垣起身,抖了抖衣袖,转步从桌子后走了出来。

  随着太监来到了景泰殿,小皇帝坐在几案后面,眼见要过年了,朱儆也十二岁了,已经初具了小少年的风范,早不像是当年那个惯会靠在陈琉璃怀中撒娇,平日里坐都坐不稳当,随时都会满地打滚的娇纵孩童。

  朱儆的长相上,有几分像是琉璃的秀丽,但通身的英锐气质,却俨然是先帝一脉相承,楞眼看过去,几乎就以为是少年时候的先帝坐在龙椅之上。

  范垣上前行礼。

  朱儆在后望着他,忽然想起了始终不肯对自己行礼的琉璃。

  这念头恍惚而过就给按下。朱儆道:“少傅。”

  范垣道:“臣在。”

  朱儆说道:“朕这次夜间询问少傅,不仅是为了郑氏夫人之事。”

  “是。”

  “你自然也知道,郑氏的死,跟当初先皇太后……死因几乎一样。少傅,对此你可有什么话说?”

  “皇上想问的是什么?”

  自始至终,范垣都只是淡然自若。

  也许是他这种淡然的态度激怒了朱儆,小小少年心中强行按捺的怒火烧灼起来。

  手握成拳,在桌上轻轻地击落。

  朱儆道:“不要以为朕不知道,当年母后死的时候,表面说是急病,但母后先前明明一直都好好的,又怎么会突然病的就那样,我那时候小不懂事,这些年来却每每想到,日夜寝食不安,如今连郑氏夫人也突然这样死了,又是在少傅你的跟前死的,先前母后身死你也同样在……难道这只是巧合?”

  陈冲在旁边,战战兢兢,听朱儆发怒,更是色变。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也没勇气开口的时候,只听范垣回答:“这当然不是巧合。”

  陈冲窒息,连朱儆几乎也无法呼吸:“你说什么?”

  范垣抬头,凤眼直视朱儆:“皇上。”

  朱儆生生地咽了口唾沫。

  “皇上……已经长大了,”范垣静静地望着他,声音沉沉,“其实臣,一直在等这一天。”

  朱儆突然有种莫名的恐惧感,也许是因为范垣的反应太过超然,平静的超然。

  “你、你说什么?!”

  范垣道:“有些话在臣的心里埋藏了很多年,因为皇上年纪小,不会懂,所以从不敢说,但是现在……只怕已经到了该说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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