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姨妈道:“不过,自个儿的孩子自个儿疼,不管纯儿是以前还是现在,我跟她哥哥都当她是心头肉一样,不舍得她受半点委屈伤害。”
范垣道:“是。”
温姨妈细细看他,仍是微笑着:“那天你来了,向着我说了那一番话,我是全然想不到的,一时就像是失了魂魄,什么也不知道了,这些日子,心里有几句话,正好今日你在这里,就让我多唠叨几句,说的不顺耳的还请四爷不要见怪。”
范垣道:“您是长辈,纵有教诲,我也只是感激罢了。何况我也知道姨母的性情,从来只有好意,等闲不肯为难苛责。倘若有什么心里的话要教导提醒的,请您不必顾忌,说给了我知道,我也是‘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温姨妈听他回的这样动听有理,连连点头,方道:“原本我跟谦儿打定了主意,纯儿一辈子不嫁人也好,横竖有我们在的一天,就周全照料她一日,总归不会把她推出去风吹雨淋的,谁成想上了京后,她竟一日好似一日……又跟你有这样的缘法。但虽如此,我也知道这府里倒有一多半的人是不看好这门亲事,说实在话,我的心里也有些七上八下,毕竟……四爷你是这样的人物,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什么样的事没经历过,若说突然就喜欢上了纯儿,我还只当自己是在做梦呢。”
范垣道:“就像您说的,这也是缘分。”
温姨妈点点头:“如果你是真心疼爱喜欢纯儿的,便是她偌大的福分,也是我们全家的福分了,只是……”
温姨妈说到这里,敛了三分笑意,凝视着范垣道:“四爷自然是位高权重的,心思又深,只怕我们这些人难以窥知一二,虽说您看上纯儿是我们的荣幸,只是温家虽然势单力孤,却自来没有过要利用女孩儿攀权附贵的意,倘若四爷娶纯儿是为了什么别的,那就请你趁着现在还能收住,就高抬贵手饶了,我们宁肯仍回南边去也好,若执意不肯,以后却闹出别的来,就不好说了。”
范垣听了,思忖片刻,方沉声道:“您的苦心我已经明白,姨母既然肯对我推心置腹,我也就不妨直说了。”
温姨妈暗中悬心:“请讲。”
范垣道:“有些流言蜚语,我虽不曾亲耳听见,大约也能猜到几分。但说句不中听的……我若是有心使坏,又何必要大费周章地用结亲这种法子,总有几万种手段。且我孤身一个过了这几十年,早也习惯了,也早就绝了再结鸾俦的念头,没想到会又遇见……遇见她,之所以要明媒正娶,正是想好好待她,想跟她……一生一世,生生世世。”说着躬身低头。
“一生一世”四个字,声音略轻,却透出了几分微微暖的坚定之意。
温姨妈听了他这几句话,又看他的举止神情,心中早就喟叹信服。
当即忙起身在他的手臂上轻轻地一扶,红着眼圈笑道:“四爷快不必如此,你若是真心这么想法,我还有什么别的话说?巴不得你们好好的呢!”
门口处,琉璃低着头,两颊通红。在她旁边却还有一人,正是温养谦。
养谦满面惊愕,上回听温姨妈说起范垣讲的那些话,还只是听听罢了,如今亲耳听见,这份震惊自不必说。
养谦愕然震动之余,又悻悻说道:“真是人不可貌相,这人竟也能说出这些话……好不肉麻,不知道是不是甜言蜜语用来哄人的。”
琉璃心中却酸甜苦辣地搅扰在一起,只想着他说“一生一世,生生世世”,种种的滋味变成了无法按捺的酸涩,从鼻子里往眼睛上直冲过去。
***
择日,温家先从范府搬了出来,到了积庆坊的新宅里,洒扫庭院,摆放家具。
冯夫人又送了十个丫头,十个小厮,五个得用的婆子过来给他们使用,并一些日用的家具器物之类。
又在新宅摆了酒做乔迁之喜,范府的长房大爷,范澜跟三爷也一并来恭贺,温养谦又请了几个相好的同僚,除此之外,郑宰思自然也是必来的。
更有一些因为知道了温家的女孩儿跟范垣定了亲,特特巴望而来攀关系的,不在话下。
当日,养谦又请了戏,里里外外,也算热闹。
内宅这边,冯夫人也亲自来到,范府的女眷曹氏等也随着来了,还有些认得认不得的公侯官家的太太奶奶,姑娘小姐们,大家说笑了一阵子。
令琉璃略觉意外的是,席上还见了一个故人——竟正是当初那个趾高气扬盛气凌人的郑家郑媛。
自从那次在曾侍郎府里起过冲突后,琉璃再不曾跟郑媛照面过。
后来只听说她嫁了人……也没认真留意是嫁到哪里了,不过想必不是那等豪门世家。
不然的话,琉璃哪里会见不到她,就算是逢年过节宣召那些诰命夫人进宫之类的,总也会遇见一两次。
这会儿留意起来,知道她是跟着跟着郑氏夫人来的,说是自己的侄女。
琉璃见郑媛脸色有些憔悴,跟当年那个跋扈的小姑娘判若两人,只沉默地坐在郑夫人身旁,言语举止中透出一种谨慎畏缩的小心翼翼。
别的人也很少跟她说话,只有芳树还搭话一二。
琉璃因不愿久留,只应酬了一会儿,就借故逃了,彩丝起身陪着她,两人说笑着往回。
琉璃因见芳树跟郑媛搭话,闲说几句后,假作无意地问起郑媛的来历。
彩丝却果然是知道郑媛底细的,说道:“难怪你不知道她,她原先也算是个厉害的人了,是原先的废皇后郑氏的亲族呢,出身又是世族郑家,只可惜他们那一支的,当年跟四叔作对,趁着四叔入狱的时候落井下石,所以以后四叔安然无事脱困后,他们就倒了霉了,她的父母兄弟都给发配到梅州去了,只有她因为嫁了人才免了罪,不过因为他们得罪了四叔,她的公婆家里也不敢要她了,拖了两年,终究和离了。如今她也没着落,难不成一个人去梅州?好歹被郑家长房暂时收留着了,以后还不知怎么样呢。”
琉璃听得又是惊心,又有点汗颜。毕竟又翻出了范垣入狱的事儿,跟她也脱不了干系。
只是没想到这些事也会牵连的如此广泛罢了。
两人回到院里,彩丝又四处打量,啧啧地称赞不绝:“要不怎么说谦哥哥就是能干,才进京多久,便又得了功名,又站住了脚。可知有多少人进京几十年也没个落脚的地方,他却能找这样一处又精致又稳妥的好宅子。”
琉璃道:“是郑侍郎帮着的,不然也难找。”
彩丝笑道:“说起郑侍郎,我又有话,传说这个人是最难相处的,没想到偏偏跟谦哥哥青眼有加。可见是谦哥哥有过人之处入了他的眼。”
琉璃道:“两个人脾胃相投,却也难得。”
彩丝问道:“今儿郑侍郎也来了是不是?”
琉璃不太清楚,便道:“我虽没听说,但他们好的那样,应该是会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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