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相养妻日常_九斛珠【完结】(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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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蛰低头将她瞧着,没说话。

  令容也没当回事,裹好薄纱,站起身对上韩蛰的眼睛,才醒悟过来。心里不免懊悔,忙解释道:“我就随口问问,没别的意思,夫君别生气。”说罢,将水盆端起来,欲往内室去倒,被韩蛰顺手接走,便先去铺剩下的床。

  不多时韩蛰出来,令容已在榻上坐着了,仿若无事。

  韩蛰坐上来,显然是调息过,心平气和。

  “指使行刺的是田保,被刺杀的是千牛卫将军,不过刺客没得手,他仍好端端的。”韩蛰盘膝在榻,握住她的手,“刚才为何怕我生气?”

  令容轻笑,手指绕着头发打转,“夫君毕竟身在要职,许多事兴许是朝廷机密,不好对外人说。往后我会注意分寸。”

  韩蛰垂眸打量她,看到她妙丽双眸间的些许忐忑,以及生疏。

  方才令容随口问出时,他确曾迟疑,毕竟跟田保的较量,不止是你退我进的朝堂博弈,更关乎韩家染指兵权的打算。这样的事,往常只祖孙三人商议,偶尔也会告诉母亲杨氏,连韩瑶和韩征都未必能知情。

  她自悔失言,显然也是察觉了这微妙的府中形势——即便她不知道韩家所谋的事。

  果真是敏锐谨慎。

  回想她方才下意识解释,急着避嫌时的神情,韩蛰才突然明白横亘在夫妻间的隔阂——她先前执意和离,心存顾虑,应该就是为这隔阂,总以外人的身份自居。

  密谋的事当然不能说,但别的……

  韩蛰的目光将令容浑身上下打量,有些审视迟疑似的。

  令容心里砰砰的跳,对他的迟疑心知肚明,别开目光。在她出言躲避前,韩蛰终于开口,“你不是外人,是我的妻子,是韩家的一员,在我跟前不必顾虑。朝堂上要紧的事我不说就是,不会生气。”

  令容抬头,对上他深沉的眼睛,微觉意外。

  在他心里,她算韩家的一员吗?

  真正的韩蛰少夫人,而不止是名头上,或者仅仅在床榻间的?

  她咀嚼着这熟悉又陌生的身份,半晌露出笑容,颔首道:“夫君的意思,我明白了。”

  想了想又补充,“原想过两天回金州,那我晚些再去。”

  “好,到时我送你。”韩蛰指尖摩挲娇嫩脸颊,“睡吧。”

  ……

  韩蛰跟田保的交锋激起暗涌,连永昌帝都明显察觉了。

  韩家是他不得不倚仗的股肱之臣,田保又是他的亲信,永昌帝居于皇位,发觉自身竟然不能居中调和后,有点烦闷丧气,知道自己没能耐控制局势,转而盯上了甄皇后的肚子。

  ——那是个儿子就好了,养上十几年,把朝政丢给儿子,他便能高乐享福。

  这念头憋了两天,渐渐盼得有些疯魔了,这日蹴鞠回来的途中瞧见宫里的三清殿,还特地去上了两炷香,祈求皇后能给他生个太子。上完了香,犹觉不够,索性决定在三清殿请道长打醮求福,遂命人分头去将京城有名道观的道长们请进皇宫。

  这任务分派到羽林卫,诸小将各领一观,分到韩征头上,恰是跟韩家常往来的玄真观。

  他当即领命往玄真观传旨,将圣旨传到,因观主问候太夫人的身体,不免闲话两句,喝了两杯茶出来,就见唐解忧站在门口,朝他微微一笑,“二表哥。”

  “表妹?”韩征稍觉意外。

  第72章 夺妻

  玄真观是京城外小有名气的道观, 里头修行的都是坤道,因太夫人年轻时常跟观主往来,结了不浅的交情。如今的观主虽甚少出入高门,因每年都受韩家香火钱, 这回唐解忧受罚,韩镜便将她送来这里。

  唐解忧在观中过得清苦,卸下华服美饰,头发在顶心挽起, 衣裳颇简素。

  韩征脚步顿住, “表妹是来找观主?”

  “是找二表哥, 带你去看样东西。”唐解忧侧身让开路, “请。”

  韩征从前对这位表妹的印象很不错,继唐解忧三番四次生事,毕竟有些戒备, 只道:“我还有公务在身,改日再看。“

  “改日太晚,表哥不会后悔吗?”唐解忧压低声音,“是关于姨娘的。”

  “姨……”韩征愣了一瞬, 猛然反应过来,目光微紧,盯住唐解忧。

  唐解忧微微一笑,“请。”

  说罢, 回身下了阶梯, 走在前面。

  韩征站在檐下, 盯着她的背影迟疑。

  他当然知道那位姨娘是谁。幼时懵懂不知事,他跟韩蛰一处在杨氏膝下长大,同吃同睡,兄弟感情和睦,也常去外祖杨家做客。即便韩府、杨府众人都没说过什么,他也能感觉得出来,在旁人眼里,韩蛰比他重要得多。

  他最初以为那是因韩蛰兄长的身份,直到七八岁才明白缘由。

  ——韩蛰是杨氏亲生,而他却是那位叫姨娘的人生的。

  韩征用了很长的时间接受这事实,年纪渐长,疑惑也越来越多。

  后来他实在忍不住,跟韩墨问起那位姨娘,才知道她在他出生后不久就死了。韩墨没说太多关乎姨娘的事,只说夫人对他视若己出,跟亲生儿子一样疼爱,叫他别再问这些事,免得夫人伤心。

  韩征也没再问,毕竟杨氏待她很好。

  且多年相处,即便没有血缘,母子间也情分不浅,他是真把杨氏当亲生母亲敬重的。

  但不问,并不意味着忘记,他做不到无视生母的存在。关乎姨娘的事始终压在心底,年纪渐长,听说过别家主母妾室乱七八糟的事,见过别家男儿的嫡庶之别,韩征也愈来愈深的意识到他跟韩蛰的不同。这些念头随同对姨娘越来越重的好奇,始终被他压在心底,不敢表露,更不敢探究。

  生母固然恩重,养母却也为他费尽心思,韩征知道轻重,不愿辜负。

  而此刻,韩征看着唐解忧的背影,浮上脑海的,是当年韩墨的欲言又止,眼底愧疚。

  那位姨娘,毕竟是她的生身母亲,他也实在……好奇。

  韩征迟疑了片刻,抬步跟过去。

  ……

  昏暗的偏殿里,经幡长垂,香烛高烧。

  唐解忧带着韩征进去后,顺手掩上屋门,目光落在一层层供着的福位上,“我在道观里,不止要听经抄书,偶尔也会跟着道长们点香烛,这间偏殿也是前阵子才进来的。二表哥,可瞧见熟悉的名字了?”

  百余个福位,很快就能扫遍,韩征的目光停在右侧边上,一动不动。

  那上头写的是赵姨娘的名字,韩墨曾跟他说过,他记得。

  他心里揪紧,两步跨过去,站得更近。

  “表哥猜猜,这福位是谁供的?”唐解忧抬眉,缓缓道:“我问过道长,是舅舅。”

  “他?”韩征陡然回头,死死盯着唐解忧。

  丫鬟出身的姨娘自然是卑微的,不上家谱不进宗祠,偌大的韩府,甚至不曾为她设个灵位,她活过的痕迹,几乎尽数被抹杀。韩征每年祭祀,也是跟着在宗祠祭拜祖先,只会在偶尔跟着礼佛时,在心里默念生母,给她上柱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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