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相养妻日常_九斛珠【完结】(1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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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氏听罢,微微一笑,“刨除这担忧呢?这个夫君本身,你觉得如何?”

  她双目带着笑意,瞧见令容不自觉牵起的唇角,念及令容在韩蛰跟前日益放松的姿态,想起那日不慎瞧见韩蛰为她簪发时的场景,便已洞察。

  “当年我刚进傅家,也曾有过顾虑,毕竟那时候你父亲是金州出了名的纨绔,教坊酒肆的常客。不过这么些年,你瞧,不也处得好好的?”宋氏的目光落在令容发间金钗上,那一粒淡紫珍珠浑圆柔润,绝非凡品。

  韩家固然不缺银钱,要寻两粒一模一样的紫珍珠,却也非易事。

  韩蛰那样冷厉的人,肯花心思在首饰上,实在是她始料未及的罕事。

  静了片刻,宋氏又温声道:“将来的事,担忧并无用处,只能竭力避免。你且想想,倘若错过了他,会后悔吗?”

  ……

  倘若错过韩蛰,会后悔吗?

  令容躺在榻上,咀嚼这个问题。

  从去年十月韩蛰在潭州说不想和离起,关于往后的事,她琢磨掂量过许多回。

  为府中计,韩家树大根深,即便而今情势稍变,以皇家如今之衰微,且有杨家坐镇京畿,帝位最后怕仍会落在韩家手里。功利而论,她留在相府,对府里有利有弊,并无定论。且想从韩家全身而退,也绝不是容易的事——且不说韩蛰未必放手,事关颜面,韩镜也未必肯点头。

  剩下的便是她。

  初嫁入相府时,令容的打算是明哲保身,伺机和离,因那时的相府于她而言,只是浓云笼罩下的龙潭虎穴,危机四伏——韩蛰酷烈冷厉,凶名在外,连着克死了两位姑娘,难保不会顺手克死她,她当时是提着脑袋嫁进去的。且谋逆之事凶险无比,不慎多听多看就会犯了忌讳断送性命,韩镜心存不满,她只能小心翼翼如履薄冰,艰辛度日。

  令容惜命得很,只求美食安稳,那样的地方,令容当然是半天都不像多待的。

  但倏忽一载有余,许多事都让她出乎意料。

  杨氏的慈爱、韩瑶的亲近之外,最让令容始料未及的是韩蛰。

  令容拿指尖绕着头发,瞧着撒满地面的霜白月光,仿佛能看到韩蛰站在那里。颀长挺拔的身上常穿墨青衣裳,面容冷峻,双眸深沉,却趁着她帮忙宽衣的时候收拢双臂,将她困在怀里。

  当初因传言,她心目中韩蛰冷厉凶悍,不近人情,心狠手辣,更因谋朝篡位野心勃勃,不会在女色留心。

  而今,韩蛰却是另一番模样——

  会故作凶狠地吓唬她,会在烟火气里烹出香喷喷的佳肴,会声音低哑地逼她亲吻,会策马仗剑救她于危难,会袒露胸膛在热气蒸腾的浴桶里灼灼看她,更会身披春光,往她发间簪上金钗。

  她确实动心了,如墙角破土而出的嫩芽,悄然滋生,等她察觉,已是草叶茂盛。

  如果错过了韩蛰,会后悔吗?

  令容抱着被角,昏昏入睡。

  正是月初的几日,月事初至,睡得不甚踏实。半夜里令容醒来,觉得身上不太舒服,下意识往床榻外侧挪了挪,没找到暖热怀抱,伸手去摸,却只有一片空荡。

  她从梦里醒来,怔怔的打量。枕畔空无一物,帐外唯有月光透窗泻入,满地银白,清冷却孤寂。整个屋子仿佛格外空荡,唯有被窝里提前备好的鎏金手炉尚且暖热,余温未尽。

  令容抱紧锦被,身在娘家,她却忽然很想念银光院,想念韩蛰。

  倘若和离,往后每个夜晚醒来,枕边都不会再有他。

  每个人语初静的夜晚,都等不到他健步归来。

  惊涛骇浪之下的温馨怀抱,她其实很眷恋,若无疾而终地放弃,恐怕真的会后悔。

  ……

  令容在傅家住到三月下旬,才依依不舍地辞别回京。

  她难得回家一趟,傅锦元几乎将她爱吃的东西尽数寻来,短短半月间逛遍金州城街市不说,又趁着暮春风光各处踏青赏景,既去佛寺尝素斋,又往山林烧野味吃。

  每日里丰盛美味的食物养着,清晨揽镜自照,竟仿佛胖了一圈,连年初新裁剪缝制的里衣都紧了些,拘得胸前难受。

  令容对着镜子鼓了鼓腮,瞪着杏眼瞧着片刻,自己先撑不住笑起来。

  枇杷跟着她回来伺候,见她这般,不由一笑,“少夫人这是做什么呢?”

  “我长胖了些是不是?”

  “脸上瞧不太出来,姑娘从前就这样,吃多少都只往身上长肉。不过近来吃得顺心,气色倒好了许多。”枇杷将金钗簪进发髻间,“这金钗是真好看,衬姑娘的容貌。”

  是吗?令容拨了拨垂落的珍珠,站起身对镜端详。

  难道是胸前变得快了,才让她疑心变胖?

  端详了片刻,见东西都收拾停当,才去宋氏那里。

  今日正逢休沐,傅锦元也闲在家中,陪着她一道去拜别傅老太爷。先前京城朝堂的事,老太爷自然是听到了风声,虽不知令容被永昌帝盯上的事,却也知田保是栽在了那位孙女婿手里,知道韩家厉害,不免叮嘱令容,往后在韩府不可肆意妄为,须谨慎行事。

  令容都应了,又趁着傅锦元也在,请老太爷得空时找人探探唐敦的底细,不必太着急,也无需过于详尽免得打草惊蛇,能探多少探多少。

  至于缘故,没敢提唐敦跟唐解忧的事让长辈担忧,只说她两回接触,觉得此人心术不正,想摸清底细,往后万一出岔子,也好应对。

  她孤身落入虎穴,这就足以让傅老太爷悬心,当即应了。

  ……

  回到相府,韩蛰仍在外奔波,归期未定。

  令容这次回家,攒了不少金州的风物及果脯等物,按例给庆远堂和二房刘氏婆媳送去些,在那儿逗了会儿梅氏的孩子,等杨氏回府,便将剩下的分出一半带往丰和堂。

  杨氏很喜欢,因田保倒后京城的形势稍安稳了些许,趁着暮春风和日丽,还带令容和韩瑶出去游玩了两趟——高修远那日告辞后便音信全无,韩瑶最初沉默寡言了几日,过后也不再为难自己,骑马射猎无所不为。

  只是杨氏再提婚事时,韩瑶仍不太情愿,杨氏也没紧逼,暂将此事搁下。

  这日令容闲了无事,因去年酿的梅花酒启封,装了两壶,送来丰和堂。

  杨氏正歇午觉,韩瑶坐在外间,被鱼姑盯着练字。见了令容,韩瑶喜上眉梢,将毛笔轻轻搁下,低声道:“这是什么?”

  “去年酿的梅花酒。”令容压低声音,站在旁边看她练字。

  屋内静谧,唯有风动纱窗,珠帘微晃。

  窗边的美人榻上,原本小憩的杨氏忽然动了动,口中发出挣扎般的痛苦呻.吟。韩瑶诧异,蹑手蹑脚地走过去,就见杨氏额头上不知何时出了层薄薄的汗,双眉紧拧,似被梦魇。

  韩瑶当即握住她手,轻推了推。

  杨氏“啊”的一声,猛然睁开眼睛。

  她的心跳很快,砰砰地激烈乱撞,似要跳出胸腔,背后却是冷汗涔涔。沉重又清晰的梦境压在心头,她看向韩瑶,双目失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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