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相养妻日常_九斛珠【完结】(1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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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秋临近,几场雨后,暑热的天气总算收敛了几分。

  临近黄昏,走在刚收复的城池,街道两侧有些房屋被损毁,随处可见激战后留下的血迹和断裂的兵器。道旁的桂花树长得茂盛高大,秋风过处,渐渐有香气蔓延。

  韩蛰住在州府衙门旁专为接待高官而设的客院里,一进门就见傅益走来,面带喜色。

  “韩将军。”傅益见了他,忙拱手行礼。

  他比令容年长四岁,如今也才十八。

  从前韩蛰新婚,在金州傅家看到他时,傅益还是个锦衣玉面、书生打扮的俊秀少年,虽腹有学识,对于朝堂世事,仍旧存几分天真。

  如今情势折转,伯府公子科举高中,欣然赴任却未乱贼所擒,眼瞧着百姓揭竿而起、官府无力压制,从军后又连吃败仗,见识过种种昏聩无能,怎会没有长进?那张俊秀如玉的脸庞晒得黑了些,棱角渐渐分明,经过这数月沙场征伐,在对敌时比韩征还出色许多。

  此刻抱拳行礼,早已没了旧日文雅谦和之态,只觉干脆利落。

  韩蛰颔首,随口道:“有好消息?”

  “收到了家书,得知家人安好,所以高兴。”傅益回答。

  韩蛰“哦”了声,脚步不停,往住处走。

  傅益的家书,或是来自金州,或是来自令容。银光院里那张娇丽的脸庞浮上脑海,韩蛰不悦地皱了皱眉——他的家书递出去已有数日,至今尚无音信,看来令容是宁可给傅益嘘寒问暖,也不打算给他回信。

  早知道就不写那句可有可无的话了。

  他有点烦躁,抓着桌上茶壶,将早已温凉的水倒了两杯灌下,才要往挂在墙上的地形舆图走去,就听外头亲信军士禀报。

  折身而出,军士双手将两封信交给他,行礼而退。

  韩蛰看信封,一封是韩镜的笔迹,一封是杨氏的。

  韩镜的信写得不长,因要紧机密的消息都是用旁的途径传来,这封信也只是勉励之辞,叫他务必不骄不躁,稳中求胜,切忌急功近利。这后头的意思韩蛰明白,看罢后记在心里,随手在烛火上烧了。

  杨氏的那封颇厚,韩蛰一摸便知,心中猛然一动,拆开来瞧,果然是信中有信。

  展开素净的松花笺,上头小楷隽秀,是令容的。

  客行虽云乐,不如早旋归。

  韩蛰看罢,沉肃的眼底不由浮起笑意,不知怎的就想起那回令容生闷气,拿纸笔跟他吵架,最后抬眼含笑,带些狡黠——她写下那句打趣般的客行虽云乐时,必定也是那样的神情,纤秀手指握在玉管,唇边带着浅笑。

  在成为让人闻风丧胆的锦衣司使前,他修文习武,也曾读过不少诗书,过目不忘。

  明月何皎皎,照我床罗帏。

  忧愁不能寐,揽衣起徘徊。

  客行虽云乐,不如早旋归。

  出户独彷徨,愁思当告谁。

  想了片刻,前面四句清晰浮起,后头的倒记不清了。

  韩蛰摩挲信笺,眼底的笑意渐渐收敛,微挑的唇角也慢慢压了下去。

  这句话虽是打趣,但令容盼他早日回去,必定也是真心。京城里龙潭虎穴,她身后无所倚仗,对处境又那样敏锐,必定对祖父的态度深为忌惮。当初她心存和离之意,不就是害怕他的酷烈,祖父的狠辣吗?

  甚至很早之前,她似乎还从梦中惊醒,说有人要杀她。

  出户独彷徨,愁思当告谁。

  韩蛰瞧着隽秀字迹,脸色渐而恢复沉肃,将那信笺折好,装在贴身的锦袋里。

  担忧无用,挂心无益,能做的唯有早日平定冯璋,凯旋归京!

  墙上舆图高悬,做了许多不起眼的标记,韩蛰命人掌灯,在舆图前站了近半个时辰。最初南下时,因他尚无威信,沙场对战的经验也不算多,加之官兵败退时士气低落,最初几场仗虽打得漂亮,却也甚为艰难。

  而今连番得胜,换成冯璋溃退,士气振作,加之熟知地形、摸清了冯璋的路数,虽仍有许多艰难凶险的仗要打,他却已理清了头绪。

  之后韩蛰连克数城,手底下添了归降的兵力,收服长孙敬后如虎添翼,韩征、傅益也比从前得力了许多,一路势如破竹,到九月底时,已将河阴尽数收复,连同被冯璋占据的江东数座城池,也尽数归于官军之手。

  捷报频频传来,韩镜在朝堂的腰板挺得更直。

  因九月里甄皇后才诞下太子,永昌帝也龙颜大悦,收到捷报更是连连夸赞,封赏金银财帛之余,破格将韩蛰锦衣司使的官职擢为从三品,并因他征战之功,加封令容诰命。

  抹金为轴的锦缎文书上绣着瑞荷,盖上玉玺,瞧着庄重华贵。

  令容谢恩领旨,回到银光院后将那诰命文书摆在桌案上,且喜且忧。

  所喜者,韩蛰力退强敌,军功甚高也不必怕功高震主,归期指日可待。

  所忧者,先前因范自鸿的事,她连着两个月闭门不出,宫里的中秋宴席、重阳宴席乃至别处需外出的事一概以身体抱恙为由推掉了。如今这诰命封赏下来,跟平常内监传的旨意截然不同,须她亲自入宫谢恩。

  哪怕身染沉疴,只要能起身,这仪程是免不掉的。

  范自鸿还在京城游荡,这趟出府入宫谢恩,少不得要烦劳杨氏,帮她多安排点人手了。

  第95章 狼狈

  京城入了冬,天气便日益转寒。

  银光院北侧有十几株银杏, 茂盛树叶早已转为纯黄, 甚是好看。昨晚一场寒雨, 吹了半宿的风,清晨令容出门时, 就见那满树黄叶多半都凋落,铺了满地,树干半秃, 映衬红墙。

  天阴沉沉的, 凉风吹过来,渐添寒意。

  诰命的服饰甚为繁琐, 里外裹了数层,这等天气里倒是能御寒。

  令容将两只手藏在袖中, 到得丰和堂, 杨氏穿戴已毕,已在檐下站着。旁边韩瑶一身利落打扮 , 因闲居在家, 头发便简单挽着,见了令容, 蹬蹬蹬跑过来绕着瞧了一圈, 啧啧叹道:“好看是好看, 就是瞧着老气了。礼部那些人刻板, 该给年轻的诰命选个亮些的颜色。”

  “又胡说, 这些都有规制, 哪是随意改的。”杨氏笑嗔。

  令容瞧着那近乎宝蓝的外裳,虽绣工精绝,装饰繁丽,跟她的容貌确实不相称。

  好在底子里并非十四岁的无知少女,加之身段高挑修长,双眸沉静地立在那儿,倒也有些诰命夫人的架子了。

  杨氏颇为满意,“谢恩的礼数都记着了?”

  “临出门回想了一遍,没有记错的。”

  “好。”杨氏颔首,遂带她出门。

  从相府到皇宫不算太远,搁在平常,天子脚下谁敢闹事?可如今情势不稳,南边征战未已,朝堂暗流涌动,没准就有贼胆包天的人——那范自鸿先前拦路行凶,不就是仗着手握军权有恃无恐么?

  杨氏固然不惧,却也不想徒生是非,是以随行的人比平常加了许多,除了飞鸾飞凤外,另有两名平常护卫杨氏出行的精干高手,走在仆妇之前。

  这般架势,虽不及公主王孙出行的仪仗,却也不差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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