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相养妻日常_九斛珠【完结】(1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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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催马继续前行,众人的神情已与初时截然不同。

  山谷僻狭,两侧怪石嶙峋,初冬草木渐凋,连断崖上深黑的颜色都清晰分明。风呼啸而过,声音在谷中激荡,比别处更烈更响,哪怕再好的耳力,也难从中分辨出旁的动静。但无物障目,周遭的动静仍可瞧清——嶙峋山石后枯草长得茂盛,那起伏摇摆的动静却与别处迥异。

  韩蛰举剑在手,左臂护着令容,铮然一声,将射往近处的箭支击飞。

  仿佛只是一瞬,密集的箭支从高处射落,如雨丝罩下。

  令容下意识闭眼,紧紧贴在韩蛰怀里,铮然之声不绝于耳,甚至有劲风从鼻端飞过,带着冰凉的寒意。她行路在外,身上穿着韩蛰备的软甲,隔着里头中衣,虽颇难受,却能保命——譬如此时。

  胯.下的马疾驰如电,仿佛只是三四次急促呼吸的空隙,那凶险的箭雨便被抛在身后。

  刺客哪怕人手再多,也不可能布满整个峡谷。

  人的脚力终难与骏马匹敌,韩蛰并不恋战,躲过凶险,带人迅速奔逃。

  他的马是曾陪着上阵杀敌的神骏,四蹄如电,凶险中疾驰如风,将旁人甩开两丈。

  临近谷口时,后头彻底没了动静,令容才要松口气,忽觉韩蛰手臂骤然收紧,目光微抬,锋锐的铁箭已到跟前。

  韩蛰挥剑铮然将其击飞,却有两支铁箭紧随而至,算准了韩蛰奔驰的速度,一箭直取令容,另一箭射向韩蛰要害。

  骏马疾驰,暗箭凶险,想将两支都躲开,绝非易事。

  电光火石之间,韩蛰挥剑护住令容,同时脚踩马镫,揽着她侧身倒向旁边。

  呼啸的铁箭未伤要害,却从他肋下擦过,刺破衣裳血肉。

  韩蛰口中低哨,身后的锦衣司随从如鹰扑向藏在乱石后的刺客。

  傅益和飞鸾飞凤紧随而至,护在韩蛰身后。

  韩蛰策马疾驰,脸色却是铁青——

  十五岁起从军杀伐,凶险过后在易松懈处设伏的场面他早就领教过,是以方才虽脱了险境,却时刻留意周遭动静,在驰到谷口时,迅速察觉平静之下的埋伏。叫他意外的是那人的箭法,不止准而强劲,更能在瞬息间断定他驰马的方向和速度,让后面两箭直奔要害,精准又凶狠。

  这般箭术和应变,韩蛰自问不及,哪怕放眼整个山南,也未必能有几人。

  且那人会朝令容出手,想必知道他对令容的看重。

  会是谁?

  韩蛰暂无头绪,驰出谷口在开阔处稍稍驻马,察觉肋下有些酥麻之感,脸色愈发难看。

  四名随从紧随而至,已将刺客拿下,敲晕了搭在马背。

  韩蛰扫了一眼,也没敢耽搁,仍旧催马疾驰,直奔四里外的官驿。

  在驿站外驻马时,令容胆战心惊,因觉得韩蛰不太对劲,见傅益率先赶到,便就着他的手下马落地,抬头一瞧,韩蛰冷硬的脸微显苍白,手扶马颈翻身下来,双脚触及地面,向来强健威仪的身姿却晃了晃。

  令容大惊,忙扶着他手臂,“夫君受伤了?”

  “无妨。”韩蛰眉目冷凝,声音低沉,招手叫随从近前。眼神递过去时,随从已然会意,片刻不歇,取了那刺客身上的箭便疾驰远去。

  令容与傅益将他扶进驿站,已有随从要了客房,在前引路,待韩蛰进屋后守在门外。

  不过十几步路的功夫,韩蛰的脸色已难看了许多,躺在榻上时,眉头紧拧。

  令容已有许久不曾经历这等凶险,见他这模样,吓得快哭了,“夫君要紧吗?我去找水。”

  “不用。”韩蛰拉住她,“他们会安排。”

  这显然是指外头跟他出生入死的随从了。

  令容的手难以遏制地颤抖,见韩蛰身上并无大片的血渍,眼神却有些涣散,怕他跟那年元夕中毒般昏睡过去,低声道:“是……有毒吗?”

  “嗯。放心——”韩蛰竟还能安慰她,“天底下的毒.药,没锦衣司不能解的。”

  说罢,似是动了动唇角,却笑得颇为僵硬。

  外头随从已取了清水软布过来,帮他清毒。

  走在刀尖的人受伤中毒都是常有的事,锦衣司有遍布天下的眼线,也有遍布天下的高明郎中,专供疗伤解毒。韩蛰执掌锦衣司后,除却查案公务,也在这上头费了许多功夫,将各色毒.药罗列全了,各处备些解药。

  这驿站附近有锦衣司的暗桩,那郎中也来得极快,按随从带去的毒箭备了几样药,取了韩蛰伤口的血试过,紧绷的神情便松缓下来。

  “无妨,这毒能解。”

  平淡简短的一句话,却让令容兄妹心头高悬的重石倏然落地。

  郎中清罢毒,将药研碎了洒在伤口,包扎过后,恭敬退出。

  令容脸上血色总算恢复了些,怕韩蛰再出岔子,坐在榻边守着。

  毒.药的侵蚀令身体酸麻,韩蛰在郎中包扎时就已睡了过去,此刻脸色虽不似最初苍白,睡得却很沉。稍觉麻木的身体躺在榻上,脑袋里有些昏沉,意识如坠迷雾深渊,梦境荒诞深沉,他无意识地握紧令容的手,指尖偶尔颤动。

  第139章 梦里

  韩蛰做了个梦。

  梦里韩墨被刺杀而亡, 他继任相位, 负重前行。为追查韩墨的死, 他在握紧相权后奔波各处,数度前往岭南。心早已在杀伐中淬炼得冷厉刚硬,仇恨如烈焰炙烧,整整两年时间, 睡觉时都在枕边放着那把舔血的剑。

  直到父仇得报, 阴沉密布的浓云中才裂出一丝霞光。

  仿佛是在潭州,他为查案而驻留,在用饭时,看到对面阁楼里的女人。

  堆叠的如鸦云鬓下, 容貌姣美娇艳,身段凹凸有致,如盛放的牡丹,笑起来明媚艳丽,顾盼动人。明明是经营食店的商户,她身上却有种殊异的气质,不像出自商籍,倒像出身诗书公卿之家,有浑然天成的端贵高华, 却又不拘泥于书卷气和端庄刻板。如清泉涓涓, 如春风绰约, 神情明丽洒脱, 又有妩媚韵致。

  若在别处遇见, 他必会以为她是哪个公府侯门中金屋藏娇的美貌妇人。

  后来数番瞧见,韩蛰曾入她店里用饭,将近三百余种菜色令他几乎瞠目结舌,有名贵佳肴,亦有山间清味,因食材之不同,有些能当即做出,有些却须预先说定,过两三日再来品尝。

  韩蛰纵冷厉沉郁,于菜肴却多两分耐心,在潭州驻留的十来日几乎全在她食店用饭。

  菜肴做得很好吃,火候味道虽非绝佳,却也是上乘。

  那女人甚少在人前露面,却数次被他瞧见前往厨房。

  迥异于别处食店厨房的凌乱,她的厨房占了数间屋子,收拾得整洁齐全。

  寻常贵妇人避之不及的厨房烟火之地,她却十分着迷,瞧着厨子做菜时,还会出言指点几句。绫罗锦缎站在厨间,总是格外惹人注目,她站在那里,却丝毫不觉得碍眼。待佳肴做成,她捧盘而出,坐在院里盛放的紫藤下,从容品尝。

  四月里阳光明媚耀目,在她身上投了细碎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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