逼急了,还大着胆子骂了他一句,“你这个坏人。”
方寒霄停了脚步。
莹月一吓,忙倒退两步。
但方寒霄并没有做什么,只是勾起一边嘴角向她笑了笑。
莹月更郁闷了——有什么好笑的,有什么好笑的你说!
郁闷完了还得跟他走,她的文章在他手里,谁知道他拿走要做什么去。
一路跟到了静德院里。
莹月眼睁睁看着她的文章落到了方老伯爷的手里,更傻眼了。
她弄不清是怎么一回事,她自己打发时间写着玩的东西,为什么最终会惊动到还在养病的方老伯爷这里来了?
方老伯爷被扶着半坐起来,很认真地看着。
方寒霄没说错——他其实真的看不懂,他当然比玉簪石楠要强,但识字,跟读书,仍然是两码子事。
这不要紧,方老伯爷自有一套辨别方法:他看不懂的,那才是正经文章呢!
他就非常满意了,连连夸了两声。
莹月摸不着头脑,只能涨红着脸,小声努力谦虚着说“没有,不敢”。
方老伯爷不但夸她,还不白夸,夸完就让给她红包,面额很熟悉,又是一千两,大手一挥,说是给她“零花着玩”。
他们家零花都是这样的呀——莹月晕晕地领了零花钱,出去了。
到了外面,方寒霄终于肯把文章还给她了。
跟他来一趟就暴富一下,莹月心里再多意见也说不出来了,她很想觉得自己不是被收买了,但是吧——就真的是发不出火来。
她为自己这念头有点羞愧,默默地要走,方寒霄拦了她一下,走到耳房里,从最靠近里面角落的一个柜子里摸索了一下,重新走出来,把手向着她伸出去,同时示意她伸手来接。
他的手是握成拳头的,莹月隐约瞥见他指缝间露出的似乎是什么块状物,迟疑地,伸出了手去。
叮叮咣咣,一小堆碎银落下来。
他手掌大,莹月没有防备,一只手装不下,忙另一只手也抬起去捧着。
方寒霄把银子给完她,就很干脆地向她抬抬下巴,示意她可以走了。
……
要么古话说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呢,莹月一路追着他来的时候,还气得要打他了,觉得没有见过这么坏的人,这会儿被银子连番砸下来,她要是想解气,该全丢回他身上去,但是,实际上,她捧着满手银子,只能道:“——你要不要一起过去吃饭?”
那什么,就,总觉得至少得客气一下。
她没想过方寒霄会答应,也不太想他答应,但方寒霄点了点头,就走她前面去了。
莹月:“……”
低头看看银子,想想她急需要补充的书,她很没有骨气地跟上去了。
**
主动邀请过一回以后,方寒霄过来新房开始频繁起来。
说不出来是怎么变化的,好像自然而然并且不知不觉就这样了,丫头们——尤其是玉簪石楠很懵,劝半天莹月没用,她们放弃死心了,反而算是如愿了?
这算怎么一回事呢——嗯,不过反正是好事。
两丫头就很开心,另六个丫头感觉任务在望,心情也很不错,每日忙忙碌碌地,都觉得很有劲头,新房的气氛都因此变得喜洋洋的。
只有莹月感觉不太好。
方寒霄每次来呆的时间不长,但开始会动她的书,她在这上面有点小气,就是不喜欢别人碰,很担心别人给她弄脏了或者是弄坏了,哪怕看旧一点她都心疼。
这念头她没办法明说——说出来她自己也觉得自己很小气。
就只好满眼紧张地,看方寒霄在她眼皮子底下换着书看。
总算他看归看,并不带走,大多数时候是来吃饭时来早了,就随手抽一本她的书看一刻。
莹月又觉得很可惜了:他这次抽的和上次抽的往往未必是同一本,她那么不容易攒下的书,他都不认真看,乱看能看出什么意思来呢。
方寒霄再乱抽,她就要纠正他:“你上次看的这一本,你没有看完。”
她记得可清楚了,他才翻到一小半。
方寒霄顿了顿,目光奇异地看她一眼,接了她递过来的书。
莹月乘机问他:“我可以请人帮我买几本新书回来吗?”
她有钱了,而且是可以花的碎银,他给的,咳。
这种数目不多的银子她还是敢花的,捧回来第一刻先给玉簪石楠各挑了两块大点的分了,很有模样地道:“给你们压箱底。”
玉簪石楠要推辞:“我们要银子也没什么用,大奶奶留着买书。”
“我还有多的呢。”莹月把小捧银块跟银票都拿给她们看,又笑着难得反过去打趣一句,“你们也要慢慢把嫁妆攒起来了。从前我都发愁,不知道给你们陪两本书过去夫家嫌弃不嫌弃。”
书当然不比银子实用,不过玉簪石楠都知道,书是莹月的命根子,再不肯送别人的,从前没钱,能把书陪给她们就是最真切的心意了。
就都不推辞了,高兴地收了,石楠还笑嘻嘻地道:“我们也跟大奶奶发一回财。”
话说回来,方寒霄对她的买书请求点了下头,就看书去了。
莹月本还想问他她拜托给谁好,见他这样,不好意思催太紧,就打算等两天,再问一下。
谁知过两天后,方寒霄直接给她抱了一堆散发着新鲜墨香的书过来了。
莹月又惊又喜,绕着堆放在桌上的书团团转了两圈,挨本大概翻了一下,才想起来要向他道谢,又要去给他拿钱。
两块碎银抓在手里了——她递不出去。
拿他给的钱,买他的书,好像有哪里不对?
方寒霄只是挑眉看她,没接。
莹月讪讪地把手缩回来,又跟他道一遍谢。
方寒霄没说什么,他还是会拿书看,不拿新书,就拿她从娘家带来的旧书。
旧书莹月翻过多少遍了,如今看是不太看了,但她一本一本努力省吃俭用攒下来的书,感情是很不一样的,方寒霄去拿,她就仍是忍不住要去望一眼。
大体来说,这日子还是很和谐安宁的,除了洪夫人渐渐沉不住气。
方寒霄不知出于什么目的,他如今常到新房来了,但仍旧不设法打发走她的眼线们,于是新房发生了什么,洪夫人基本上是实时可以接到汇报。
——跟没接到也没什么两样。
两个人到一处就是看书,这是做夫妻还是做同窗啊?
丫头传话都渐渐传得吃力起来,因为方寒霄与莹月的对话是有的,但基本绕着书籍打转,莹月说的她听不懂,方寒霄写的回应她不识字,同时也看不懂——
这怎么是好。
洪夫人都服气了:“就没点别的?”
丫头说不出来,好像就真的没有。
憋半天,她憋出来一句:“大奶奶不喜欢别人动她的书,大爷动她好像都不太愿意,总盯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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