莹月道:“不是,我怪的。但是——”
但是怎么说吧,她要是现在过得很不好,天天为方寒霄迁怒受苦,那她不但要怪惜月,还会恨她,可是她过得比在徐家还要好,那那股怨怪就只也是停留在怨怪上了。
而这怨怪,不能让她明知惜月身处绝境而袖手旁观。
她努力解释着:“我们那天看见二姐姐那样,可是我回来以后冷静想过了,二姐姐应该不是真对岑世子有什么,想去给他做妾,她心气很高的,给你做妾她都不会愿意,不要说岑世子了。”
方寒霄:……
他不说话,莹月低头不敢看他,就捏着手指继续解释,想把自己的想法说清楚,“我不知道二姐姐到底想干什么,不过她现在一定很艰难,我要是没钱就算了,我也做不了什么,可是——”
可是她有,她有两千两的巨款,而她没有那样硬的心肠,只守着这银票,漠视从小的姐妹在家中煎熬。
“我只当是买个心安吧。”莹月最终,呐呐地做了这么个总结,“别的没有什么了,我也不会做更多给你添麻烦的。”
她这份心安可真够贵的。
珍贵。
穷得一文不名地嫁进来,得了方老伯爷的银票捂这么久没敢用,衣裳首饰都没怎么添置,可是说送,就送出去了。
这么穷的小丫头,哪来这股阔豪气。
他写:钱给你二姐了,那你自己怎么办。
他其实早已听懂了,并且他还很明白这种感觉。
一个人可以伤你格外重,那是因为你们特别好过。要不然当年方老伯爷只是不相信他,他怎么就出走了呢。
而他听到方老伯爷重病的消息以后,终究还是回来了,生死面前,一切别的情绪都可以暂且放下。
莹月道:“我还有一千多两呢。”
她觉得好多了,所以她也才舍得给,她觉得自己可不阔也不豪,都是仔细算过了想好了才给的。
方寒霄看一眼她自以为很有数的小脸,伸手捏一把,才写:用吧。
然后他就走了,去跟方老伯爷回报了一下,他没掩饰什么,来龙去脉都很直接地写了。
把方老伯爷看乐了:“嗬,你这个媳妇,穷归穷,倒是挺会用钱解决问题。”
而在方老伯爷看来,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算问题,一千两买个心安,值。
他满意地给莹月下了个评语:“像我们家的人。”
第46章
方寒霄回报完这事以后就忙别的去了,他完全平铺直叙,没告任何人的状。但方老伯爷乐过以后,回头想想,自己心里不是滋味起来,把方伯爷也叫来训了一顿,冲他道:“管好你自家罢了!我先病着,没精神管你,如今你倒是说说,你在家闲了三四年了,如今还闲着,你到底是想什么心思?”
方伯爷想什么?自然是想与他失之交臂的肥差,而且他没闲着,搞几回事了,时运不济,都失败了而已。因为里面牵连着算计方寒霄,他不好细说,只能含糊道:“隆昌侯可恶,进谗言抢了咱家的——”
“你可醒醒吧。”方老伯爷只听他说一句,火气就上来了,“你技不如人,败了就败了,一辈子摔那个坑里了不成?没那个窝儿,你打算从此就赋闲着了?总兵官是朝廷要职,就没隆昌侯告你那状,换人也是正常的事,老子坐了十来年,那是托赖皇上信任,它不是真就姓了方!”
方伯爷有点不服,辩解道:“若无隆昌侯,本来传出的信儿,皇上都打算照旧点了我的,霄哥儿在时,您常把他带运河上去,不也是打着叫他接班的主意吗?”
“老子那是尽人事,听天命,能接自然最好,不能接,老子难道还能去跟皇上闹事吗?把本事历练出来,自然有往别处用上的时候!”方老伯爷肝火更盛,“你还有脸提霄儿,你看看霄儿二十出头的年纪,都比你拿得起放得下,那么一无所有地出去,一无所有地回来,天天也乐呵呵的,尽心尽力地伺候我,我好些了,他主动又往外面找着朋友走动去了,也没闷在家里自怨自艾。看看他的心志,再看看你的!”
方伯爷让喷得狼狈极了,心里埋怨了方老伯爷十七八遍“偏心”,碍着方老伯爷的暴脾气,不敢说,只是闷着。
他不回嘴,方老伯爷总算平了点气,重又问他:“你到底怎么打算的?我告诉你,朝廷里就那么些位置,你再闲两年,那些你从前看不上的差,你都没得做了,人走茶凉,你懂吗?”
方老伯爷训他训得凶,到底也还是想为儿子好,这一句把方伯爷点得悚然而惊——不错,官场这张网从不静止,而是不断在进化编织着,他脱离越久,属于他的空间就会越小。
这不是他进行一些日常的交际往来就可以维护住的,别人有官在身,有权在手,就有利益可以交换,并因这种交换而日渐紧密,没有的他只会越来越边缘。
他低了头:“爹,我知道了。”
这么大的儿子,方老伯爷也不是很管得动了,眼不见心不烦地一挥手:“那就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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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到徐家那一边。
前文有叙,徐大太太管的家吧,就那么回事,看着似乎像样,其实处处漏风。
这一方面是败落下来的大户人家在所难免之事,另一方面,也是因徐大老爷的置身事外,一个家本该有一对主人,男主外女主内,徐大老爷常年撂挑子,事都堆在徐大太太身上,徐大太太精力有时不能兼顾,一些她不留神的小地方,渐渐就松懈下来了。
所以,福全在平江伯府差点屁股开花,但回到徐家,把银票交给惜月还真没费多大事儿。
福全在徐家长了十二年,他跟姐姐石楠一样,都没混到什么好差事,从前就是在外院传传话跑跑腿什么的,因为他年纪小,更早两年,还可以直接进到后院去,所以他差事虽次,对徐家里外是极熟悉的,人也都认识他。
莹月给了他一些额外的跑腿费用,他就在路上买了些瓜子花生,走到徐家来,说是想从前的小伙伴们了,正好主子使他出来跑腿,他就顺道过来看看。
跟他一处跑过腿的小子们很羡慕他,放了他进去,找了个偏僻地方一处坐着,磕着他的瓜子,吃着他的花生,纷纷夸他出息了,又问他平江伯府是不是很气派。
福全满嘴胡吹大气,吹了好一会儿,几个小子都过够了瘾,福全才说了,吃了他的请,也得帮他个忙。
小子们问什么忙。
福全嘿嘿笑着,求他们设法把二姑娘身边的菊英叫出来见一面,他那天走得急,都没来得及跟菊英告别一下。
他说得暧昧,小子们瓜子都忘嗑了,齐齐瞪大了眼:“哎呦,你毛长齐了没?就知道想女人了?!”
福全推身边的小子一把:“胡说什么,菊英姐姐从前照顾我,我听说她现在日子不好过,既然来了,就给她带包糖吃,也是我的一点心意。”
小子伸手:“那你给我,我替你捎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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