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倾城故意引导骆凡心将三国使者的住处安排的十分靠近,其目的他在第一时间便识破了,结发十四载,他能不了解骆凡心的性子?会不知道她是个没多少主见的女子么?她的一言一行,全部受到春夏秋冬的左右,而春夏秋冬是当初他母妃预备等他行过冠礼后送给他做贴身侍妾的,各个都是他母妃精心调教下的产物,虽然如今她们的作用改变了,但对他的忠心不曾有半分动摇。骆凡心的一举一动皆在他的掌控之中,正是因为如此,他明了她近来患得患失惶恐,才感到异常心烦。
她为何不能全心全意信任他?
身为大莫母仪天下的皇后,成天哭天抹泪的成何体统?
尽管如此,他依旧不忍心责怪于她。
是他,硬将她拉入这个血腥漩涡,否则,她依旧是那个桃源里笑的分外天真美好如初生婴孩的乡下村姑,不需要穿上端庄却沉重的凤袍,坐在她永远适应不了的宝座上,悲哀而忧伤。
如果不是他,或许她仅是个平凡的村姑,嫁个碌碌无为的平民,过着为柴米油盐操心操力的日子,这样也许她能得到丈夫全心全意的对待,而非像现在一般,挣扎在三千佳丽的洪浪中。
是他亏欠了她,但是,他不后悔,作为一位君王,他有他身为君王的责任。
帝王的责任,高于一切!
龙辇猛的一晃,晃回皇帝聍飞到远方的思绪,眼疾手快地抓住扶手,免于身体剧烈摇晃这等不体面的之事发生。浓眉轻蹙,狭长的黑眸微眯,倨傲的瞥了眼跌坐在龙辇前,不住颤抖着身子的女子。昏暗的月光,周围鳞次栉比的雄伟宫殿投影下层层叠叠的阴影,遮挡住她的面目,亦使他自己的脸孔看起来阴暗不已,少了一抹以往的温和,多了分阴森诡异。
只见随驾侍卫长剑抵住女子的颈项,空旷且寂静的夜空回荡着略显尖锐雌音的叫嚣。
“哪儿来的狗奴才!竟敢惊扰圣驾!来人,拖下去!”随驾小太监狗仗人势的威风呼喝着,鄙视的瞥了眼跌坐在冰冷地面上发抖的女子,瞧她一身比下等宫女略好一些的宫装,发髻上半点首饰绢花也没,想来是哪个不得宠妃子的宫女。
派遣宫女在暗处偷瞧圣驾的行踪,制造“偶遇”的巧合,一向是后宫妃嫔的拿手好戏,稍微再宫里多待几年的奴才,决不会稀以为奇,不过这个宫女貌似太过莽撞,竟然傻乎乎挡住圣驾,简直寿星公吊颈,活得不耐烦。
不停的颤抖,似乎连求饶声也被吓得卡在喉咙里出不来,直到丝毫不知怜香惜玉的侍卫毫不留情将她架起,推推搡搡要压下去,她才惊慌失措尖叫起来:“皇……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奴婢不……不知道圣,圣驾在此……奴……呜……饶命啊!求皇上饶命!呜……”结巴中略显条理分明的话语,引起皇帝聍的注意。
112
轻打个惟有跟随在身边多年毛离顺看得懂的手势,毛离顺立刻上前喝住侍卫,冷声质问道:“大胆奴才,说!你是哪里伺候的?为何出现在此?”
“奴,奴婢……储秀宫的宝……林穆芝荏,陆才,才人姐姐命奴婢去湖边采冰美化……”轻微啜泣着,穆芝荏紧低着头,卑微如蝼蚁的她,怎能在天下之主面前抬头挺胸?
毛离顺见皇帝若有所思,仿佛在考量着她话的真实性,但这个可能性太低,区区一个正六品的宝林,连自称臣妾资格都没有的奴婢,皇帝怎可能思考她说的话呢?可皇帝的目光的确锁定在她身上啊?
踌躇着,毛离顺不敢继续审问穆芝荏,生怕一不小心,惹恼了皇帝。
这口吻……
诚惶诚恐中透着纯真无邪,好熟悉的感觉,似乎在哪来感受过……
食指微微轻点脑门,皇帝聍费神思索着,却始终想不明白这口吻他究竟何时在何地听到过,不禁命令道:“抬起头来。”
阴沉如乌云,又隐约染了几丝透明清亮的话语,让人大惊失色,随驾奴才纷纷在心里揣测着,眼前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宝林,是否会成为飞上枝头的凤凰,成为日后后宫呼风唤雨的主子呢?
穆芝荏慢慢抬起头来,目光落在冰冷的地面上,游走在周围,始终不敢与皇帝聍的目光对视,直到她感觉到皇帝聍凝聚在她身上的目光越来越灼热,似乎要将燃烧至死,威严的帝王气势更是压得她的头重如万斤,许久,她终于缓缓抬睫,偷偷觑了皇帝聍白皙的俊颜一眼,被他黑眸中的阴鸷骇住,赶紧低头,孱弱的娇躯颤抖如狂风暴雨中即将凋化为尘土的飞蛾。
好一对清明恐慌的水眸!黑白分明若白水丸养着两枚黑珍珠,在漆黑的夜空中闪烁着自己微乎其微的光芒,不能与皓月争辉,亦不能与其他绽放着耀眼星辉的明星相提并论,她是那般的卑微,那般的渺小。
心儿……
她身上纯真无邪的气息,恍若当年的心儿。犹记得第一次在山涧邂逅心儿时,她身上便透着这样的纯真无邪气息,回头对他娇羞一笑。
“公子,您是从远方来的么?”
至今,他依旧记得她对他说的第一句话,第一次对他绽放出纯真笑靥时的模样,那般纯真的笑容,没有一丝一毫的虚假与保留,那般真实,是他自出生以来第一次感受到,宫廷中的伪善的虚假,如同浩瀚银河里的星辰一般,数不胜数。
“名字。”略显惆怅的低沉声音,有力穿透寒风的障碍,直达每个人心底,震动每个人心房。
难道,后宫又要变天了?
穆芝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听见的,高高在上、受天下景仰的皇帝陛下竟亲自询问她的名字?真是祖宗烧高香修来的福分啊!
“回皇上的话,奴……奴婢穆芝荏。”依旧结巴的话语,却是紧张羞涩造成的,冻得红彤彤的脸蛋上,流溢着娇羞的红晕。
皇帝聍淡淡“哦”了声,懒洋洋吩咐道:“小顺子,念在初犯,从轻发落。”
毛离顺压下眼底的惊诧,忙应声道:“喳。”目光从眼底滑出,瞥了眼松了口气的其他奴才,喉咙里溢出半声蔑笑,皇帝的宠爱岂是 那般容易获得的?
穷紧张。
挥手吩咐随驾小太监将满脸呆滞的穆芝荏带下去,雌音高唱一声:“摆驾凤暄宫!”
龙辇浩浩荡荡继续前行。
穆芝荏……
呵,天下不可能有两个骆凡心!
一缕春风,透过留有一线缝隙的窗户,悄悄钻进灯火昏暗的屋子里。
装饰华贵的房间内,精致的家什物品有条不紊地摆放着,彰显了此屋主人高贵的身份,然而,价值连城的家什上蒙着一层薄薄的灰尘,是数日不曾打扫过的痕迹。
雕刻着四爪金龙的梨花紫檀木床榻上,一条身影辗转反侧许久,终是难以入眠,猛然掀开厚实保暖的被褥,直起身来,仅着一件单薄小衣抱膝坐在床头。
朦胧的月光,映过薄如蝉翼的窗户纸,洒入屋内,隐约的亮光,将人影拉得纤细且狭长,分不出人影的身份,唯一可猜测的,此身影是属于个头矮小之人,也许是个侏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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