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做过许多个梦,有的好,有的却依旧令人心悸。许多梦一睁眼就忘了,阿福在睁开前的时候,只记得自己在梦里见着李固了,可是梦里的情形却全都说不上来。
她一会儿又醒一会儿,忽然听到脚步声响越来越近,朝着这边来了。
阿福直起身转头朝外看,栅栏外已经站了一人,穿着蓝色袍服,端着一盏灯,脸上有个浅浅微笑,不是刘润是谁?
阿福心中一喜,扶着墙站了起来,刘润却朝旁边让了一下,露出站在他身后人。
“阿固!”
阿福扑到栅栏前,手伸了出去,李固的手也伸了过来,隔着一道栅门,两双手紧紧的握在了一起。
阿福只觉得胸口挤的满满的,有无数句话想说,可最后却只颤声问:“你……伤好了吧?”
“好了,都好了!”李固紧紧抿着唇,他向来外柔内刚,可是嘴角微微扬起来,笑容还没完全绽开,两滴热烫的泪滚落下来,滴落在阿福的手指上:“阿福……”
阿福努力微笑,可是她一点不比李固坚持,泪珠扑簌簌的掉。
两个人都在努力忍耐,刘润在一旁不作声,只招了一下手,一个宦官过来,将那牢门打开。
李固竟然没想到让阿福出来,反而自己一步跨了进去。
他的怀抱仍然是那样温暖,阿福扶着他的肩膀,只觉得全身力气一下子被抽空了,身体软绵绵的靠着他,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眼泪淌的又急又多,一转眼就打湿了他的肩膀。
阿福无声饮泣,心中狂喜与悲辛交感杂集,逼的她还是没能守住声,哇的一声哭出声来。
李固紧紧抱着她,就象要把她嵌进自己的身体一样,他没说话,阿福却能感觉到他的身体也在颤抖。
过了好一会儿,阿福胡乱抹了两下脸,伸手抚上李固的脸颊:“你瘦了。”
“嗯。”李固抱着她没松手。
“那天受的伤,好了吗?还疼吗?”
“已经好了,都是皮外伤。”
刘润轻声说:“王爷,淑人,请先出来再说话吧,这里寒气重,淑人也得好好整理一下。”
他一句话提醒了阿福。
真糟!
她现在可是真不能见人。虽然头发她梳的整整齐齐,可是好些天没头洗澡了,早晚能擦一把脸漱一下口就不错了,自己都能闻得到身上一股酸腐气。
一句话提醒了两个人,站在牢里叙话可真不是个合适的地方。
李固揽着她的腰:“走,先出去再说。”
阿福犹自有些不自信:“我……能出去了?”
“出来吧。”刘润声音不大:“先回太平殿去,有话慢慢再说。”
从那屋里出来的一刻,阿福本能的眯起了眼。
多日没有见着太阳,乍一离了地底,只觉得阳光象刀子一样刺的人睁不开眼。她站定了,手捂着眼,可能是刚才流泪流的,再加上现在阳光刺眼,眼睛酸疼发热,怎么也睁不开。
定了定神,慢慢的走过夹道,阿福觉得很恍惚,连吹在脸上的风都显的那么不真实。
她这不是作梦吧?就象她时时在梦中见到李固那样……这也是个梦。
要进太平殿的西侧门的时候,阿福忍不住在自己腿上掐了一把。
咝——疼!
不是做梦。
李固眼睛不便看不到,刘润却看的一清二楚,朝她摇了摇头,阿福觉得有点难为情,刘润推开门:“走吧。”
太平殿里一切如旧,庭院深远,宫室连绵。只是往来行走其间的宫人宦官现在却并不见踪影,到处都静悄悄的。
李固拉着阿福的手,两个人坐在一起,刘润轻声说:“我去吩咐人备热水,淑人先梳洗一下。沐浴过再用饭。”
阿福点点头,刘润便退了下去。
他一走,阿福就上手来扒李固的衣裳,李固又是讶异又是好笑:“你这是做什么?”他压低了声音,带着几分调侃的意味说:“真这么想我,也得进房去关上门啊。”
阿福要瞪他也是白瞪,反正他也看不见。
“我看看你的伤。”
那天在德福宫,血都溅到了她的脸上,阿福才不信这么几天就能把伤全养好了。
李固很配合她,衣襟敞开来,阿福就看见一道鲜明的红疤,不过刚刚收口的不久的样子,离完全愈合还早着呢!这可不是她上辈子那种时代,外伤缝针易好,这个时代不过是有些药膏药粉加药汤,这伤口这样长自然不易好。
阿福怔怔的看,手伸过去,轻轻触了一下:“还疼么?”
“已经不疼了。”李固听出阿福声音发颤,恐怕她再哭,低声说:“挺凉的,你还要把我晾多久啊?”
阿福实在很想捶他,不过捶他之前当然先得替他把衣裳穿好。她低头替他拢上衣襟系上衣带:“事情……怎么样了?”
李固笑着说:“没咱们什么事儿了,你不用担心,我答应过你,决不另娶!”
谁问他这个!
阿福虽然知道他是故意打岔想让她轻松,还是忍不住伸过手去,在他腰上重重拧了一把。
第51章 柳暗花明(二)
洗澡时也没有别人过来服侍,李固亲自挽起袖子,虽然搓背的时候手——难免偏到别处去揩揩油,舀水洗头时候又总是舀偏,可是服侍人和被服侍的那个从头笑到了尾,一点都没觉得不方便。阿福从头到脚洗了个彻底,洗完了头发散发出一股清新的皂香,不要说别人闻着怎么样了,就是自己,也觉得整个人一下子轻盈。
等阿福脚都泡皱了从里屋出来,外面摆了一大桌吃食,香的阿福觉得自己喉咙里有只手,正急不可待的要把所有食物全拽到肚里去!
阿福吃了一惊,难道这么些天的冷饭硬馍的吃下来,人竟然得了馋痨了?
阿福以前就听说过馋痨这种病,不是形容人嘴馋,而是的确是一种病,见了吃的简直象没命一样的往嘴里猛填猛塞,连嚼都顾不上嚼,那好象是和自己有仇一样不把自己噎死绝不罢休。据那些人形容,也不是自己想吃,而是觉得喉咙自己会往下吸,往下拉一样,东西一进嘴,自己就滑下喉咙里,根本不关自己的事。
“我也还没吃,咱们一块儿吃吧。”
阿福不等他再说,稳稳的朝那儿一坐,抓着糕饼就往嘴里填。这一顿好吃啊,犹如狂风卷残云,李固才不过摸着端起粥碗来喝着两口,听着阿福吃的快,轻声说了句:“慢些吃,小心噎到,喝口稀的。”
阿福哪里顾得上说话,她现在觉得听说的那话极有道理,不是她自己想吃,而是她肚子里仿佛有一个填不满的无底洞一样,有着巨大的吸力,那种恐怖的空虚和急切的馋饿感觉,让阿福什么都顾不上。要是平时吃东西,她自然先顾着李固李信,他们吃的差不多阿福才能放下心填自己的肚子。李固虽然瞧不见,可是阿福动作那么急那么快,碰的碗儿盏儿都叮当的响,他的脸色越来越诧异,随即心中却跟着酸楚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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