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敬冷哼道:“你放心,朕心里有数,君正彦年老体衰,你那两个童儿年幼无知,帮你隐瞒身份虽然有错,但老人与小孩,朕是不会为难的。”
“谢陛下。”君浣溪长长舒了一口气,想了想,又转向吴寿道,“吴常侍,陛下的病症正是治疗的关键时期,一切必须照常进行,汤石、针灸与按摩,均不可遗漏,切忌。”
吴寿点头道:“君大夫放心,我记住了。”
宇文敬眸光一闪,道:“朕要将你缉拿下狱,便不可改变,你也不次如此……”
君浣溪微微摇头:“陛下只是将臣下狱,并未将臣革职,不管宫中狱中,臣都是陛下的主治大夫,此是职责所在,无关其他;再说,在这件事情上,臣首先是将陛下看作是臣的病患,其次才是臣的主子……臣言尽于此,陛下保重。”
说罢,慢慢站起,转身朝这殿门处涌进来的宫廷侍卫走去。
见她如此动作,端坐堂上的天子眼里闪过一丝难言的幽光,随即招来吴寿耳语一番,吴寿得令,尾随而去。
这诏狱,位于长青宫偏殿的东侧,顾名思义,却是天子亲自下诏书定罪并直接掌管的宫廷监狱,历史上多是忠臣良将为酷吏外戚所害的乱政代名词,
比如明代就有锦衣卫之说;而在这个朝代,却是专门审理天子诰命的案件,以及关押大奸大恶的高官之所。
从来没有想到过,有一天,也会成为自己的栖身之地。
一路被侍卫押解进来,进得那潮湿狭窄的空间,一股说不出来的霉臭与腐败混合的味道扑面而来,饶是早有心理准备,都是不由自主的皱了下眉头。
那狱监瞟她一眼,满脸鄙夷:“哪里来的大官?姓甚名谁?这模样生得倒是俊俏,爱干净就别犯事,我还嫌这里人多呢,越是清静越好!”
基于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君浣溪赶紧拱手行礼:“在下名叫君浣溪,是太医署的大夫,这会给大哥添麻烦了……”
“你是君大夫?”那狱监吃了一惊,赶紧收回正要推搡她进近旁狱门的大手,一把扶起,“君大夫怎么来了这里?”
“你认识我?”仔细一看,即是轻轻摇头,“我们应该没见过吧。”
“我没见过君大夫,但是听我兄长说过——”那狱监见她面露不解,抱拳道,“我叫张义,兄长张廷乃是徐诺将军所辖北军的一名军士,在上回演武大赛中受了重伤,左腿险些废了,是君大夫给诊治的……我们一家人,都感激君大夫的救命大恩!”
“张廷……”
经他这么一说,君浣溪这才想起来,当时好像有这么一名汉子,身上有几处刀伤,左腿腿骨折断,在期门军的良医所没有得到及时治疗,伤口溃烂发炎,高烧不退,左腿给胡乱接上了,却是硬生生短了一截,送到太医署后,是自己让霓裳羽衣清洗上药,按照老师所授中医接骨术重新接好了腿骨……
“对了,你兄长如今恢复怎样?”
那张义答道:“刀伤早好了,腿伤正在恢复,我嫂子日夜照顾着,估摸再过些日子就可以下地了。”
“那就好,你告诉他,这伤筋动骨,能多养些时日就尽量多养。君浣溪微微一笑,指着前方半开的狱门问道,“请问,我是进这一间吗?”
“我起先不知是君大夫过来,随便给安排了一间——”张义抢上一步,打开靠近诏狱大门的一间监牢:“君大夫还是进这间吧,这件亮堂一点,也更通风透气……”
也是,越是监狱深处,便越是腥臭难闻,而靠近诏狱大门的监牢,条件好了不少,应该是这狱中的香饽饽了。
君浣溪默默走进他指定的那间监牢,坐到那散乱的草堆上,实在有些哭笑不得。
没想到,在这天子诏狱之中,自己还能混个脸熟,靠这声名占些便宜。
这诏狱,进得稀里糊涂,却不知还有没有可能走出去?
过不多时,牢门哐当一声被打开,张义抱着一床干净被子进来,见她垂首不语,以为是心中担忧着牢狱之苦,于是劝道:“君大夫不必担心,上面没提过行刑的事情,我已经跟其他同僚打了招呼,尽可能多照顾一些,君大夫是陛下面前的红人,坚持熬过这几日,等到陛下怒气消退,自然就给放出去了……”
“哪有那么简单——”君浣溪闻言苦笑,“我是犯了欺君大罪,这罪名可是不小……”
“欺君……大罪?”张义蹙眉,诧异道,“方材吴常侍奉了下狱的诏书过来,我看那照书上只写了个对君王不敬,并未提到别的罪名啊!”
什么?
只是对君王不敬,而非欺君?
这两条罪名,却有实质上的不同,莫非天子明里是让自己遭受牢狱之苦,反省思过;暗中却是在一旁观望,等着自己向他退让妥协?
呵呵,如果真是这样,那只说明他太不了解自己,如此心性,入宫为臣已是极限,怎么可能轻易放弃身心自由,甘愿做一名屈从于夫的婢妾?!
想着想着,信念愈发坚定,心思也是慢慢沉静下来,不知不觉,便是昼夜交替,新的一日来临。
这狱监张义倒是个念恩仗义之人,在此期间,利用职务之便奔前跑后,不时送来物事,被褥、厚垫、衣物等等,并带回一道天子圣谕——
太医署大夫君浣溪下得诏狱,对外封锁一切消息,任何人不得探监顾视,更不准为其求情告饶,违者以同罪论处。
“张大哥,外面的情形如何,你且给我说一说罢。”
“外间都在传言,说是君大夫在狱中受苦受难,还说陛下已经定下处斩之期,三日之后就要行刑——”张义见她眉头紧锁,当即拍着胸脯保证,“君大夫,我已经打听过了,根本没有这回事,真是一派胡言,有人吃撑了乱嚼舌根的,你千万不要相信!”
“我自然是不信的……”
君浣溪摇头苦笑,她当然不会相信,可是有人会信啊!
那些关心自己爱护自己的家人朋友,他们听到这个消息,不知会着急成什么样子!尤其是那维与自己相依为命亦师亦父的老人!
“张大哥,你……能不能帮我给君老大夫带个信,就说我一切安好,请他保重身体,不必担心。”
张义低下头去,摇头道:“这个不消君大夫说,我也是悄悄出了大门,准备去太医署那边报个信,无奈外间加紧了守卫,几次都是被拦了回来,就连我明日的轮休,也是给取消了……”
君浣溪愕然一阵,既是长声一叹。
这个宇文敬,将自己囚困于此,与外界完全隔绝,到底想做什么?!
老师年老体衰,可千万不要出什么事啊……
胡思乱想,浑浑噩噩,有一个白天过去。
夜幕降临,牢中光线幽暗,犹如阴冥地界,一片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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