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男子急急奔去的脚步声,君浣溪暗自苦笑,低下身去,查看已经痛得没法站立的左脚,掀开长衫,略卷裤腿,一眼看去,脚踝处已经肿得老高。
那是在地道里一脚踩空造成的结果,恐怕已经伤到了骨头,她痛苦的低吟,淹没在那娇贵少女的大呼小叫之中,没人听见,额上不住流下的冷汗,咬破嘴唇淌下的鲜血,黑暗中,也只有自己知道。
叹一口气,再不管那身后之人,就地坐下,伸手去掰脱臼的部位。
车上传来唤声:“浣溪,公主撞伤了,你过来帮她看看吧”
叫她过去?这一旦坐下,没能接上踝骨,打死她都不会再挪动半步!
除非自己情愿下半辈子当个废人……
君浣溪头也不抬,慢慢摸索着位置,淡淡道:“我动不了了,你自己随便帮她弄吧。”
“浣溪!”楚略下车走过来,见得那少年埋头动作,不理不睬的身影,实在不明白他为何如此,只轻声道,“好了,别生气了,你先帮她看看吧,她毕竟是个女孩子,身子娇弱……”
他的眼里,他的心里,就只有那位娇贵的公主,宇文子婴。
他难道不知道,外表坚强的自已,其实也会受伤,也会痛得想叫想哭,也需要人来安慰?!
两人之间,为什么会变得这样?
君浣溪停下动作,抬起头,直直望着他:“你……要我起来……去给她治伤?”
见得那少年眼中的盈盈水光,楚略心头莫名一痛,本能伸出大掌,轻抚上去:“浣溪,出了什么事,你怎么……”
“我没事,你放心,我这就去给她治伤……”君浣溪咬紧牙关,别过脸去,试图撑起身来。
楚略,她对他好失望,真的好失望。
事到如今,再坚持下去,还有什么意思?
君浣溪,放弃吧,这个男人,城府深沉,心扉紧闭,绝对,不是自已的良配!
放弃吧……
下一瞬,清朗的长啸一声接连一声,从前方不断传来,尘土飞扬间,一匹墨色骏马飞驰而来,远远见得那地上之人,马背上一青一白两道人影按捺不住,腾空而起,几乎同时奔了过来。
“浣溪!楚略!你们没事吧?”
青衫男子身上余毒未清,慢了一步落在后面,白衣男子却是飞一般奔到跟前,俯身下去,扣住她的肩,声音颤抖:“浣溪,你脸色怎么这样难看,是不是哪里受伤了?你说话啊,你别吓我!”
凝望那一双真情流露的黑眸,君浣溪只觉得胸口一恸,眼中水汽顺着羽睫滴下,直觉伸手过去,紧紧抱住他的腰身,喃喃道:“奕安……奕安……老师他们不见了……”
这一日一夜,惊惧愤怒,痛楚委屈,各种各样的情绪交织在一起,因为自己倔强矜持的性子,将所有的一切强自压制在心头,在人前苦苦支撑,未有半分表露。
此时被他拥在怀中,意念松懈,忽然身心乏力,撕开伪装,一股脑发作出来!
“我在,我在这里,浣溪,我来了,我也没能找到老师,他们一定没事的!以后,我会保护你……!”
君浣溪抬起泪眼,怔怔看着他:“奕安……”
眼前的男子,从开始到现在,从来没有在乎过自己的性别身份,只一心一意对自己好,这样的人,自己却为何要执意忽视,不愿接受呢?
君浣溪,你为何这样傻,这样傻……
“奕安,我……我……”
张了张嘴,却不知从何说起,正自蹙眉,就听得一声低吼:“阿略,怎么搞的?好好的人交给你,居然弄得这样狼狈!”
眼见卫临风满面不悦大步过来,君浣溪吓了一跳,轻轻缩回了手,待得看清他肩上之物,却是惊喜叫出声来。
“临风,你!”
那物事,何等眼熟,药箱,自己遗落在太医署的药箱!
用惯的银针器具,各种已完成未完成的药膏药丸,可都在这只箱子里面,千金不换!
这只暴龙,居然帮自已找回了药箱,难道他一接到消息,首先就去了太医署,寻找自己?
如此心思,这番情谊,也是不容忽视。
沈奕安……卫临风……
如果自己爱上的人,是他们两人之一,那该多好……
逼回眼泪,面对眼前担忧不已的两名男子,定了定神,只轻笑安慰:“别吼了,我没事,只是扭到了脚,有些脱臼,我自己接上便是。”
沈奕安闻言一惊,赶紧去掀她的衣摆,边做边道:“坐在马车上,怎么会扭到脚?”
“哎,只是小伤,别动,我自已来!”
君浣溪急着去按他的大手,不防卫临风凑近过来,直接拉开她盖在腿上的长衫,一眼瞥见,怒声大叫:“都肿得跟馒头一样大了,你还说没事!真要废了这只脚,你才安心是不是?!”
愤愤不平转头过去,正好看见那边扶着宇文子婴过来的楚略,更是火冒三丈:“怪不得浣溪会伤成这样,我就知道有问题,准是你这刁蛮公主搞的鬼!楚略,你是不是疯了,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带出个累赘来!你是嫌麻烦不够多吗?!”
“临风,注意你的言辞。”楚略低沉一句,继而转向身旁面色苍白的少女,“临风是心急烦躁,口不择言,你不要怪他。”
宇文子婴点了点头,侧身靠在他的胸前,小声道:“我……我都听你的。”
高大挺拨的男子,与娇小可人的少女,相偎相依,实在养眼。
侍卫和公主,童话一般的爱情,真是艳羡旁人……
君浣溪收回目光,在身旁两人紧张的注视下,握住脚踝,找准部位,一个用力,将错开的踝骨掰回原位!
“浣溪!”
沈奕安与卫临风见得那张瞬间惨淡的小脸,失声大叫。
楚略闻声而动,松开宇文子婴,一个箭步过来,低头看清,不由颤声叫道:“浣溪,你……怎么不早说?”
早说?说什么?
君浣溪轻轻看他一眼,摇头道:“我已经没事了。”
楚略面色微变,正要说话,但觉得手臂一紧,宇文子婴立在身旁,好奇朝下一望:“君大夫,你受伤了吗?要不要紧啊?”
“没有,多谢公主关心。”君浣溪扯起唇角,勉力一笑,摇手道,“好了,你们还傻站着做什么,赶快找个僻静之处,一切商量对策吧。”
“前方树林里有一个废弃的小庙宫,我们先去那里歇一下——”卫临风说着,低头看向地上之人,“浣溪的脚受了伤,我看……”
“让我来——”
“我来——”
几乎同时,三人的手臂齐齐伸了过来。
宇文子婴立在一边,微微蹙眉,这情景,怎么有些奇怪,他们,也太紧张他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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