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姐,你还跟他罗嗦什么!”
旁边花瓦儿也是按捺不住,跳起来骂道:“你这死老头,当初拆散人家也是你,如今捣乱喜堂也是你,你就是见不得我阿姐过好日子!你,你若再在这里胡言乱语,我花瓦儿定要让你好看!”
“吴常侍——”沈鸿儒嘿嘿笑着,拍向他的肩膀,“好好坐着喝杯喜酒吧,等三日新婚过后,安儿带着浣溪随你去京城,见一见故人也是无妨……”
“三日……”
吴寿喃喃念着,哽声道:“陛下哪里还等得了三日,京城如此遥远,多一刻都是不行啊!”
君浣溪心头一紧,脚步缓了下,犹在迟疑。
“君大夫!”
吴寿看着那一动不动的女子,含泪道:“过去是我对不住你,但求你念在昔日旧缘,回京救驾,护主周全,我吴寿以死谢罪,虽死犹……”
最后一个欢字尚未吐出,就见他目光一黯,朝着门边立柱迎头而去,直直撞上!
“啊——”
“吴常侍!”
听得众人惊呼不断,君浣溪一把扯开喜帕,眼前的情景,却是满目血红,触目惊心。
门柱上,血渍鲜红,如花绽放,地上斜斜躺着一人,发色花白,头破血流,被几名黑衣人围住,已经是奄奄一息。
“君……君大夫……”
“常侍,有话好说,你何苦如此!”
吴寿轻轻摇头,伸手入怀,摸出一方布帕,颤颤递了过来:“陛下……等不了了……”
布帕色泽清爽,有着淡淡的檀香气味,看那款式质地,应是御用之物。
可是……他用过的?
君浣溪手指颤栗接过,疑惑展开,呼吸一促,心瞬间狂跳起来——
布帕中央,一抹刺眼的暗红,衬着四周素淡的颜色,尤为突兀。
“这是……”
“我……我离京之时……陛下已经开始呕血……”
“不……你骗我……”
手指冰冷,掌心却是滚烫,按在那一抹血渍上,心中升腾起异样的感觉,仿佛有一个声音在不断叫嚣。
——没错,是他的血,是他的!
一滴眼泪,从眼睫处滚落,啪嗒掉在布帕上,却丝毫减淡不了那上面已经凝固的血色:“他身体这样好……不可能……怎么可能……”
旁边几名黑衣人单膝跪下,为首之人声音哽咽道:“君大夫,常侍所言不假,我最后一次见陛下的时候,他已经起不了床了……”
沈奕安上前,揽住君浣溪的肩膀,轻拍两下,朝那黑衣人沉声喝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黑衣人摇头长叹:“陛下逐渐衰败,终日呕血,宫中频频换防,形势不明,我等已离京两月,四处寻访君大夫,几日前才与常侍汇合。”
“君大夫……我没有骗你……陛下真的是……真的是……”
吴寿还要再说,君浣溪赶紧按住他的手,沉声道:“别说了,先去我房中裹伤,真要回京救驾,却离不得你!”
有黄芩带路,众人抬着吴寿开门而去,外间宾客尚未离开,见得如此变故,都是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庄主,这新人行礼……还要继续吗?”
君浣溪已经走到门口,听得身后司仪怯怯询问之声,骤然停步。
是了,自己正在与人拜堂成亲,这个节骨眼,当事人一走,这喜堂却成了什么?
沈家父子,整个鸣凤山庄,都将沦为天下人的笑柄!
“奕安,我……”
正要开口,身边沈奕安已经上前一步,朝着众人深深一揖,歉意道:“我结拜兄弟有难,救命要紧,耽误不得,今日这婚事只能延后举行,深以为歉,请诸位受我一拜!”
君浣溪轻叹一声,随之盈盈拜倒:“他日我与奕安一定持酒相邀,再予聚首……”
“好说,好说……”
众人无奈笑笑,被庄中管家带去侧厅饮酒歇息,没过一会,就散了个干干净净。
“天意,天意啊……”
沈鸿儒长叹一声,一脚踢飞身旁食案,也不看他二人,拂袖而去。
“伯父……”
君浣溪追出一步,手臂却被人轻轻拉住。
“我去向父亲解释,顺便安排去京城的车马,你去给吴常侍治伤吧。”
“奕安!”
听得她的唤声,沈奕安停下脚步,回眸一顾:“浣溪,你想说什么……”
“我……对不起……”
沈奕安眼神黯了黯,忽而笑道:“没关系,就当这回是订婚好了,多演练一次,下回,就不用紧张了。”
君浣溪咬住唇,忍住心底浓得化不开的歉疚,扭身就走。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她可以不在那个人身边,不与他朝夕共对,相守凝眸,却没有办法漠视他遇险受难,甚至是危及生命!
活着,只要确定他好好活着!
活着……
思想间,越奔越急,长裙在身后飞扬,宛若破茧火蝶,迎风起舞,炫美至极。
活着,一定要活着!
卷四 咫尺天涯 第十一章 旧爱新欢
从弘西储阳城出发,一路东行,前往京城宛都,最为快捷的道路,便是这条货运通道,道路倒是宽敞平整,两辆四轮轻车,仅是载人和简单行囊,一日至少也要行上百里路程。
吴寿头上被撞破一个大口子,流了不少血,足足缝了十几针,一直深度昏迷,虚弱不堪,本来是想将他留在凤鸣山庄养伤的,谁知临行前一刻,他突然转醒,死活要跟着上路。
君浣溪拗不过他,细想之后,也觉得需要他随行解惑,一同分析形势,沟通内宫,与公与私,都无法拒绝,只得应允。
蒙哲腿伤初愈,尚不能远行奔波,花瓦儿只得留在山庄,照顾那一大一小;而深鸿儒心怀不满,避而不见,更不准庄中人等前往帮助,于是实际上赴京之人,除了吴寿与那几名天子近卫,就是君浣溪、黄苓和沈弈安了。
行了七八日,吴寿精神转好,开始喋喋不休讲述。
“陛下这几年,表面上没有什么,只是越来越深沉,下朝之后经常一句话都不说,也不见人,就坐在殿前,一个人沉思……”
君浣溪心中微动,皱眉道:“他……可曾提到过我?”
吴寿摇头道:“从来不曾。”
君浣溪松了一口气,摆手道:“陛下重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想仔细了,从头说起吧。”
吴寿应了一声,偷偷瞥了眼她的脸色,轻声道:“就在皇后生产前夕,陛下的身体就开始不好了,一个小小的风寒,折腾了大半个月,他却并不在意,好把季医令等人派去了疫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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