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寿老实答道:“这是……嗯,太医署季医令呈上来的,据说君大夫留下的,供陛下查阅……”
“君大夫?哪一个君大夫?”
“就是,被陛下贬为宫奴的君大夫啊……”
“住口!”
只听得啪的一声,宇文明略将那册子一把摔在地上,愤然站起,嘶声道:“从今往后,不准提这个名字,不准!这个狠心的……人,好狠心,呜呜……”
喃喃说着,步履虚浮朝前走,突然脚下一个趔趄,本能伸手,去扶那展翅铜鹤。
“小心!”
君浣溪见得分明,与吴寿一道扑了过去,努力将他扶住。
“朕……没事……”
宇文明略缓缓抬头,看清是她,眸光闪了下,讥嘲一笑:“你不是跟奕安走了吗,还回来做什么?看朕的笑话?”
君浣溪没有回答,伸手去探他的脉息,手指刚一搭上,就被他一把拿住手腕,狠狠甩开,目光愤然,牙齿咬得格格作响。
“你都不要朕了,还回来做什么?你走,给朕走得远远的!”
能有这样的精力生气骂人,身体应该没什么大碍……
“是,陛下。”
君浣溪苦笑一声,行礼退开。
刚一转身移步,肩膀上突然搭上一只手,手指扣得死紧,微微颤抖,不断用力。
“你要去哪儿……你还想去哪儿!”
君浣溪吃痛,双臂挥动,偏偏挣脱不得,不由低呼:“陛下,松手……”
宇文明略扳过她的身子,面上又是愤怒又是沉痛,好半天才平静下来,手指渐渐放开,唇角上扬,扯出一个微涩的笑容来:“回来就好,唔,回来就好……”
低低念叨着,忽然拔高声音唤道:“吴常侍,拿清水布帕来,朕要净脸!”
“是,陛下!”
吴寿得令,不一会就取了他要的物事过来,放在一旁的软席前,瞅了两人几眼,默默退下。
听得那殿门咯吱一声关上,君浣溪心头一跳,想起回来的目的,赶紧道:“陛下,请容我给你把脉……”
“呃——”宇文明略打了个酒嗝,哈哈笑着,眼底遍布血丝,一片深红,“朕无妨,朕没喝多少,一人就那么两坛梨花白,不碍事……”
梨花白,那可是宛都出了名的烈酒啊,味道醇美,后劲十足!
君浣溪急得顿足,就要开溜:“陛下,我去准备醒酒汤……”
宇文明略紧紧扣住她的肩膀,身躯顺势倒过来:“朕都说了没事了,不用那个,麻烦!不用,不用!朕只是有点头晕,你让朕靠一靠,靠一下就好了……”
君浣溪无奈回头,只得由他把头倚在自己颈窝里,扶着他慢慢走向那边的软席。
一坐下来,便是着急道:“陛下,你的胃不好,今日实在喝得太多了,要不我教你个催吐的法子,你试着再吐些出来……”
“嗯,你说……”
“你用手指,像这样,伸进口中,搅触咽后壁,就是这里——”
君浣溪边说边是示范,无奈宇文明略醉眼醺醺,反应迟钝,半天都做不对:“不是那里,是这里,这里……哎,陛下,你做什么!”
本来帮助做动作的手指,蓦然一暖,竟是被他含在口中。
“陛下,停下,快停下……”
“唔,不……”
宇文明略摇头,轻咬慢舔,浅尝热吮。
啊,不,好生暧昧……
脑中一阵眩晕,心跳顿时紊乱,血液直往头顶上冲去。
太危险了!
他唇舌微一用力,更是扯不出来,一着急,只好故技重施,另一只手摸到发髻上的竹簪,一旦摘下,立时朝他腰间的穴位戳去!
当日卫临风神智清醒,自然能避开;而眼前之人喝了那么多酒,应该是不成问题……
“你……偷袭朕?嗯?”
宇文明略鼻音略重,轻哼一声,也没见他使个什么手法,手里的竹簪就转移到了他的双指间,轻轻夹着,眼露疑惑:“哦,这是什么暗器?”
君浣溪蹙眉,他的武功,似乎恢复了不少啊。
“陛下,你喝醉了,来,我扶你去榻上休息……”
宇文明略随手甩开她的竹簪,一掌拍在案几上:“朕没醉!谁说朕醉了?朕还能喝,还能喝的!你,不信么,不信就拿酒来!”
“是,是,我去拿酒,这就去!”
终于腾出手来,去到吴寿端来的水盆边上,摸着水温已凉,于是打湿布帕,复又拧干,意欲给他擦把脸。
刚擦了几下,手中一空,帕子已经给他夺去:“朕的脸不脏,不脏的,你的脸脏了,朕给你擦……”
“陛下!”
君浣溪看着那摇头晃脑之人,哭笑不得:“好,好,你的脸不脏,我的脸脏。陛下累了,先歇着,我自己擦,好不好?”
这个男人,以前没发现他如此难缠呢……
“不行!朕给你擦,朕要好好给你擦,诺,好好擦,擦干净……”
方才明明微凉的帕子,经他的大手擦过来,竟是有了些许热度,暖暖的,温温的,顺着自己的眉梢面颊,一路向下,直到唇间。
“朕要擦干净,擦得干干净净的……”
帕子在那樱唇上揉来按去,抹个不停。
他在做什么?!
君浣溪惊跳起来,又被他的大掌一把按住:“别动,朕还没擦干净呢!”
“不,我不擦了,不擦了!”
他哪里是在给她净脸擦嘴,他完全是在发泄他的怒气!
“坐下!要擦,必须擦!”
宇文明略双目一瞪,火焰熊熊,手指勾住她的下巴,将她的脸部抬高,迎向自己:“你怎么可以让别人亲你,怎么可以呢!”
君浣溪啊的一声低呼,瞬间明白过来。
他心里,是在记恨沈奕安的那个亲吻!
可是,他为什么记恨,又凭什么记恨呢……
难道他没有醉?是清醒的?更有甚者,没有失忆?
微一迟疑,但见他眼眸血红,眼神混沌,似嗔似怒,欲笑不笑,口中喃喃低语,又不似作假。
就在犹豫不决之时,宇文明略突然丢开帕子,眉峰紧拢,抱头痛吟出声:“朕的头,好痛……”
“陛下,我扶你过去歇着,可好?”
这一回,他没再反对,由着她架着自己,慢慢走向内寝。
扶他上了龙榻,一如他病中之时一般,动作轻柔,为他解开金镶玉带,脱去帝王冕服,正待下去,手腕一紧,又被他紧紧扣住,低喃:“朕难受,别走……”
“好,我不走……”
52书库推荐浏览: 央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