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瞬,只听得当的一声,古剑被撞落在地,一把雪亮的飞刀连柄没入宇文明瑞身后的墙壁。
墨色身影如大鸟一般翩然降临,一脚勾起地上的古剑,转瞬抵住那呈剑男子的胸膛:“行刺太子,其罪当诛!”
君浣溪瞬间睁大了眼。
是他,他赶来了!
“楚略……”
君浣溪喃喃一声,这才放下心来,绷紧的情绪一旦放松,忽然觉得脚下虚浮,站立不稳,整个人都是朝后欲倒。
“浣溪!”沈弈安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扶住。
“我没事。”摆了摆手,目光仍是望向那多日未见的墨衣男子,看得出神,居然舍不得眨眼,心底有个声音在欢叫,是他,他回来了,赶在紧要关头回来了!
楚略朝她看了一眼,眼神闪动,只略一点头,便是两指并拢,点了那人穴道,继而又转向蒙哲,皱眉道:“你怎么也在这里?”
蒙哲哼了一声,并不理睬,一个旋身退开,直接从窗户跳到院里,跃上墙头飞驰而去。
楚略并不追赶,转向宇文明瑞抱拳道:“殿下,你没事吧?”
“楚统领,我没事——”宇文明瑞回神过来,感紧向他施礼道谢,“多亏你及时赶到。”
楚略面色微愕,只是侧身避开:“举手之劳,殿下不必客气。”
宇文明瑞点了点头,又转向一侧的君浣溪二人,一辑到底:“浣溪,方才全仗有你……”
君浣溪张了张嘴,尚未回答,旁边的宇文明泽却是冷哼道:“楚略,你有什么资格放掉那行凶的刺客?!”
楚略沉声道:“那人并不要紧,我有手里这个已经足够了……”
“放肆!在这个屋子里,你有什么权利做决定!”
宇文明泽厉声喝道,正要再说,那宇文浚却是过来一拉他的衣袖,笑道:“谢天谢地,太子没事就好了,楚统领,你辛苦了,这个刺客就交给我来审问吧……”
楚略并不领情,断然拒绝:“不必,我会将他交给朝中廷尉亲审。”
宇文明泽听得骤然变色:“大胆,你一个小小侍卫统领,竟敢如此跟当朝王爷说话,真是反了!来人,给我将楚略拿下!”
一声令下,堂下众人纷纷围合上来。
楚略身形未动,只轻轻瞟了一眼君浣溪身前的沈弈安。
两人相处多年,说话举动已有默契,沈弈安点头低语:“不消你说,我自然会护住浣溪。”
“想要拿下我楚略,就看你们的本事了。”
一声过后,便是挡在宇文明瑞身前,挺直不动。
堂下足有二十来人,其中半数之上都是持刀佩剑的江湖人士,对于这北侠公子,武林盟主的名号自然不会陌生,见他面色淡然,负手而立,气势竟是凌厉如斯,不由心生忌惮,不敢贸然上前。
小手被沈弈安紧紧握住,掌心冷汗湿涔,分不清是他的,还是自己的,甚至连呼吸都似乎停滞了,心中只隐约想起一句——
同室操戈,相煎何急……
相煎何急!
正当此时,门外响起一声朗笑:“王弟手中如此盛宴,怎么不通知朕来凑个热闹呢……”
说话间,一人身着锦服,昂然踏进,正是当今天子宇文敬。
在他身后,长青宫中常侍吴寿也是跟着进来,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大队宫禁侍卫。
天子到来,所有的矛盾便是不攻自破,迎刃而解。
乐音又自奏响,轻歌曼舞,柔婉华丽,主客纷纷就座,中断一时的盛宴继续进行。
见此情景,君浣溪一抹额上的汗水,在那一片觥筹交错人声鼎沸之中,拉着两人悄然退了出去。
走到院子里,但是顶上皓月当空,清辉涟涟,不觉长长舒了一口气,对于方才混乱而又惊险的一幕,犹是后怕不已。
好在最后关头,楚略及时赶到,不然,一场血光之灾在所难免……
想到这里,心中一动,侧头看他,低声道:“不是说明日回来吗,怎么提前了?”
楚略微怔一下,垂眼答道:“担心宫里有事,连夜赶路,还好回来得及时……”
沈弈安看他一眼,轻声笑道:“阿略,说实话,你是担心宫里有事,还是担心别的什么?”
他,怎么这样问?
君浣溪微感诧异,抬眼看他,却见他也是眸光流转,一瞬不眨看着自己,忽然之间,心有所悟,这个弈安,他是在帮自己!
——知道自己性情冷清矜持,所以帮自己问出那句话来。
但是,他的手,自始至终都没有放开自己,甚至在问出那一句话之后,更是紧紧握紧她的手,任她用尽力气,都是无法抽离。
刹那间,明白了眼前男子真诚而又矛盾的心里,眼中一热,心中亦是微微生痛。
自己何德何能,竟然让他如此相待……
楚略目光过来,轻扫一眼,随即低低叹气:“我当然是担心……宫禁守卫,担心陛下的安危。”
君浣溪终于将手抽了出来,只垂下眼睑,低头苦笑,在他心中,还是那宇文皇帝要重要得多。
叹一口气,朝向那两名对面而立目光闪耀的男子:“好了,大事已了,我该回去了,谁送我一程?”
“我——”沈弈安喊出一声,即是望向一脸沉默的楚略,“阿略,你看……”
楚略唇线紧抿一阵,然后微启:“我……”
院子里有风吹了过来,心里却是燥热难安,君浣溪僵直站立,一动不动,等着他口中吐出答案。
直到两腿酸软,才听得那一声低语终于逸出:“我留下来护卫陛下,弈安送浣溪回去吧。”
果然,如此。
君浣溪咬紧牙关,并不看他,扭头就走。
也许,方才那一杯真是喝醉了,否则怎么会对于这屡屡让自己失望的男子心生期待?
“浣溪,浣溪……”
沈弈安急急追出院子,轻轻拉住她:“走这样急做什么?等下,我去牵马,阿略让我们骑他的马走,是踏雪……”
“好。”
低应一句,看着他朝那边马匹处走去,不经意侧目,却见大厅廊前,那人背光而立,看不清面容神情,一如雕塑。
就那么静静对望着,明知不该,却又舍不得移眼。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见他身形一动,背转过去,正在怔愣,耳边却是响起一声:“浣溪……”
只见沈弈安牵着踏雪,在身边站立着,都不知已经站了多久,看见了什么。
哦,自己在做什么,该跟着沈弈安走了。
可是脚步怎么也挪不动,只能对着他涩然一笑:“弈安,对不起,我想留下来……”
对不起,即使看懂了他的心意,仍是放不下那个人,那个好不容易盼回来的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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