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老汉儿很节省,除了喜欢抽点烟没有别的不良嗜好,穿衣吃饭都尽量俭省。
莫茹就道:“娘,我帮你裁吧。”
她起身从搁板上拿下自己的针线笸箩,里面有针线剪刀和碎布头。
张翠花也没拒绝,毕竟莫茹剪裁的手艺可比她好多了,她就是约莫着剪开,要好看是不能的。
莫茹就把面料翻过去叠起来,一边问张翠花尺寸,又用木尺比量着,用滑石画出痕迹。
张翠花见她画好了,“你说着我来剪。”
剪完面料她自己缝,顺便问问莫茹给陈秀芳画画的事儿。
莫茹也不瞒着她,问什么说什么。
张翠花试探道:“妮儿,你这啥时候还学了画画啊?”
莫茹笑道:“没学过啊,就是喜欢画画吧,我瞅着那花儿就想给它画出来。”
张翠花越发笃定是大仙的功劳,这要不是大仙一个傻子怎么突然好了?就算好了,他们这些好好的人都不会画画,怎么她突然就会了?
大嫂算手巧的,虽然不识字,但是也会画画剪纸。
有时候照着贴在窗旁的狮子花儿什么的也能画下来,或者去描摹别人现成的花样子,然后用灯烟熏,熏完了再剪纸。
这算手巧的,也没有莫茹这么厉害。
竟然能让陈秀芳都想巴结,可见是不简单的。
她心定了也就不多问。
说了一会儿话,做了一气儿针线活儿,张翠花心疼熬油估摸一下也得八点多就说睡觉。
可周七七还骨碌着两只黑亮的大眼一副听得津津有味儿的架势呢。
看着张翠花下地要走,她还嗯嗯……啊啊啊地叫,朝着张翠花抓小手。
张翠花笑道:“哎呀,七七这是不舍的嫲嫲走呢。”
周七七小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舌尖吐泡泡,小手抓着张翠花胸前别着的针线。
张翠花赶紧道:“这个可不能拿,扎着淌血,等你大了嫲嫲教你。”
……
逗了一阵儿孩子,张翠花还寻思她能睡呢,结果越来越精神。
就在这时候外面传来低低的叫门声,“莫茹,莫茹!”
是个女人。
张翠花就去看看,竟然是陈秀芳。
她惊讶道:“陈主任有事儿啊,进来说。”
陈秀芳小声道:“婶子,现在公社严打投机倒把呢,谁家养几只鸡一天多少鸡蛋都有数,要是往供销社送少了就不中。还有,恁家明愈今晚上在家吧,别出去啊,治保主任要路口设卡呢。”后面那句才是紧要的,说完她赶紧溜了,趁着夜色茫茫很快就消失不见。
张翠花进屋,对莫茹道:“看样子大耳贼知道啥了?”
莫茹点点头,“娘,咱们想个办法,帮小五哥和周培基遮掩过去。”
张翠花道:“我去找人商量商量。”
莫茹:“娘,我有个办法,你去找队长大爷,和他说。”
她附耳说了一通,张翠花连连点头,“好,我这就去。”
张翠花抹黑去了队长家。
……
莫茹下去把房门插上用木头顶着,然后上炕哄闺女。
娘俩白天都睡过,这会儿大眼瞪大眼,谁也不困。
莫茹就轻轻地给她唱儿歌,什么小毛驴、小兔子的挨个唱,没的唱了还可以瞎编,小东西听得津津有味,眼睛越发亮。
过了好一会儿,外面有人凶巴巴地喊:“周明愈!”
莫茹喊道:“早出去了,不在家。”
“看,我说什么来着,他肯定是去投机倒把了。”张德发跟抓住证据一样,激动得要跳起来,他抬脚就往院子里冲。
“回来!”张根发给他叫住,“他不在家你进去干什么?”
那二愣子是那么好说话的,你抓着把柄都不一定弄了他,更何况还没呢,这会儿他不在家你进去,他老婆闺女在炕上,你这不是找死吗?
除非把他家的老爷们都弄倒,就别去碰女人。
张根发虽然没多大的本事,可搞这种他还是心里有数的。
张德发及时刹住脚步,擦了擦脑门的汗,“咱们去找周诚志。”
屋里莫茹听着他们走了,真想也跟着去看看,可惜她现在还不能随便出门。
不过她也并不很担心,毕竟做这个事儿之前就有准备的,再说就这么一个村,谁和谁都认识,去哪里、干什么、家里有什么东西,根本都不是秘密。
也不需要谁告密,张根发又不是傻子,只要他派人盯盯梢就能发现端倪。
当然,也不必害怕。
毕竟周家也不是陈家,成分好得很,贫下中农中的贫农,还是革命烈士家属,只要周家人不是□□就不会有大问题。
不过是卖个鸡蛋买个猪蹄而已,也值得他们这样大惊小怪?
张根发的想法其实和莫茹一样,但是张德发和张金乐看不透。
张金乐要给赵喜东和梁淑英出头,找周明愈的晦气,正好听说周明愈上一次去县里买了东西回来,他就觉得可以做文章。
而今天晚上又有人看着周明愈借了生产队的小车趁夜出去,他就知道肯定是去投机倒把的。
一行人冲到了周诚志家,张德发去砰砰拍门。
“吱呀”一声,门从里面开了,周诚志骂道:“你这是来报丧的?”
乡下人约定俗成的,去人家敲门,尤其晚上都是拿着门环敲三下,喊两声,没有这样一个劲地拍门板的。只有报丧的不受礼节约束,可以密集地拍门,因为非常悲伤着急所以顾不得礼节。
张德发气得直哼哼,却说不出什么。
张金乐质问道:“周队长,你们队的周明愈呢?有人说他去投机倒把去了!”
周诚志嗤道:“你知道他去投机倒把你还不去抓,你在这里咧咧什么呢?我们都忙得很,没空磨牙。”
张金乐和张德发都知道自己不够格和周诚志叫板,只得推他爹。
张根发笑道:“你们这是干什么,说话好好说别没个礼节。周队长,明愈在吧,让他出来说句话就算澄清了。”
周诚志道:“他不在。”
张金乐立刻高潮了,“看吧,肯定是去投机倒把了。”
被他们这么一吵吵,很快周诚仁、周诚义、周诚信、周玉忠等人都带了儿子过来。
周诚信骂道:“大晚上让不让人睡觉,俺们又不像你们似的不干活儿整天睡大觉。这几天要建造纸厂,还得摔土坯、收麦草的,晚上还要去捡石头盖厂子,你们这么闲去帮着干点活儿。真他娘的扯淡!”
被他这么一骂张德发哪里能忍就要跟他对骂,却被众人七嘴八舌地给压下去。
周玉忠道:“我们队里好些青年晚上出去捡石头了,又不刚明愈还有好些呢,你挨家去问吧。难道厂长没告诉你们我们加班加点地捡石头搭棚子?”
张根发没听儿子说过,不过张金焕今天去公社还没回来呢,他道:“你们厂长这几天也非常忙,还没来得及说呢,都别激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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